眼瞧着中秋夜宴日益临近,赫儒依的心情并没有变得开朗,每每秦太医见她惆怅的面庞,都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就还想着,这事儿若自己想不通,那以后就还会时常这样,所以终是没说出口。
初十的时候,宫里来了帖子,同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教习嬷嬷,要教赫儒依一些进宫参加宴会的礼仪和觐见太后、皇后和后妃的注意事项,不同于之前嬷嬷教诲的,这次的嬷嬷多会给她讲一些太后、皇后不喜的动作、言语等,这些东西都是需要额外注意的。赫儒依亦不敢马虎,虽心理上很是被动,但好歹也都接受了。
转眼就到了中秋这天,赫儒依早早的起来蒸了几种口味的月饼,有蛋黄的、有豆沙的、有果仁的,还有冰皮月饼。秦太医与小二吃过了之后就往御药房去了,而赫儒依则收拾完之后,过了午时乘着马车往宫里去。
。无.错。“吁!”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陈四道:“姑娘,齐大公子在外面。”
赫儒依掀开车帘,见是在一条小路里,道:“让他上来吧。”
没一会儿,车帘掀开,齐陆离上了车来。
赫儒依快有一个月没见到齐陆离了,两人虽然都在京里,可就只见过一面。
今日的齐陆离一袭淡紫色的长袍,外罩一件银色的织锦对襟褙子,腰间竖着白玉腰带,墨发在头上绾着整齐的发髻,同色的玉冠精致地套在上面。面容清癯了些,但依旧是眉目疏朗、神明爽俊的样子。
“陆离哥。”赫儒依的喉头有些发紧,这些天。她真的很想他能在身边。
“小一。”齐陆离坐在她身边,本想抱抱她的,又碍于“发乎情、止乎礼”,只是抓了抓她的手,道:“终于能见到你了。”
“我也是。”说着,眼泪就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齐陆离终是抵不住,把她轻轻搂在了臂弯里。“我知道你辛苦。都是我不好。”
赫儒依埋首在齐陆离的肩头,哭了好一会儿,才抽噎道:“我、我不能哭。一会儿我还要去见太后。”
齐陆离轻轻地为赫儒依拭去脸上的泪水,道:“我知道你得皇上青眼,又能去见太后,我很高兴。这样。我们的婚事就更有把握了。”
“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和皇上、太后说话。”想到半个月前的事,赫儒依依然心有余悸。
“你就把他们当成是百味斋的客人。客人喜欢吃什么,你就做什么。而不是你让客人吃什么。懂了吗?”。
“顾客就是上帝”!原来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一直纠结于自己要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皇帝、太后,她觉得自己满腔的热忱被他们限制得不得发泄,原来,她并不需要这样,她只要把他们当成是餐厅里的顾客。她一样可以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赫儒依忽然笑了起来,“陆离哥。谢谢你。”
“小傻瓜,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说着,又轻轻地拥了她一下,道,“还有,你要知道,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巾帼角色,所以,你放轻松些,适当表现出性格中的强悍,太后定不会多为难你,就算因为秦太医,也不会多为难你。”
“我知道了。”趴在齐陆离的肩头,赫儒依轻声道。
“那我不与你多做耽搁了,你快去宫里吧,晚上我也会去。”
“嗯。”
看着齐陆离的身影离去,赫儒依的心里也轻松了起来,其实她就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她希望她心目中万能的对方能够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方向,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如今他说了,她就很满足。
赫儒依是“民女”,和“臣女”还不同,所以她进宫是不可以带丫鬟的。如今看着宁寿宫中长禧殿里的官家夫人、小姐们身边都有人伺候着,唯独她独身一人,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都是等再宴会开始前来给太后请安的。
赫儒依被安排在最尾的位置,独自品着茶,心中轻松了,整个人也愉悦起来。
赫儒依一人来了这里,引得在场诸人都免不了猜测一番,究竟是谁家的姑娘,怎会一个人在此。有那略熟悉宫中人物的,打听后方才知道,这就是如今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农女。
知道了赫儒依是谁,大家的不屑就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有的甚至站了起来,离得赫儒依远远的,生怕粘上了她的穷酸晦气。而赫儒依则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太后懿旨,栖凤皋氏赫家女入福熙阁觐见。”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赫儒依的身上,一介农女,何德何能!竟让太后在见众人之前召见!福熙阁是什么地方!是太后娘娘的寝室啊!
赫儒依也不理边上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对着大太监福礼称是之后,就迈着小碎步,跟在太监身后,向福熙阁走去。
大太监没说话,赫儒依也就没说什么,但赫儒依看这太监的穿戴品级,也略有了谱,他应该就是齐陆离的亲娘舅姜瑞阳了。不得不说,齐陆离的面庞倒是有些像姜瑞阳的,都有些冷峻的样子。
出了长禧殿,转过回廊,经过小花园就到了福熙阁了。
两个面容姣好的宫女打开了帘子,姜瑞阳就带着赫儒依走了进去。
“启禀太后,赫家女到了。”姜瑞阳的声音柔和了很多,不若刚刚冷冰冰的感觉。
赫儒依行跪拜大礼,道:“民女栖凤皋氏赫儒依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永年!”
“嗯,抬起头来。”太后的声音十分慵懒,或者说,也是有些有气无力。
太后没叫赫儒仪起身,赫儒依就跪直了身子,抬起头,眼睛依旧看着地板。
少顷,太后道:“很周正的一个姑娘,多大啦?”
“回太后,民女今年十八。”
“十八,正是好年纪呢。哀家听秦太医说起过,你会种药材,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谢太后夸赞。”
“你们先下去吧。”说着,太后屏退了众人,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听皇帝说,你也是胸中有丘壑的,颇为懂得修身齐家治国之策。哀家倒是好奇,农人之家,怎会养出如此聪慧的子女?秦游半生闲云野鹤,又怎会认一个如此功利的女子做女儿呢?”
这话说得赫儒依心中一颤,一时间忘了规矩,抬头就直视着太后。
据说当今太后也有五十多岁了,但看她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将近四十的样子,一双凤目,甚是凌厉,若不看她的样子,绝对想象不到那声音是从她的口中发出的。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赫儒依赶快垂下了头,道:“民女幼承庭训,知晓做人应当问心无愧,又观圣人之书,明白家国天下的道理。与圣上所说,尽为民女自己忖度,民女自知身为女子,理当相夫教子,安于内阁。民女自知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有一些独到之见解,希望能够于国于民有所裨益,仅此而已。”
“你要知道,向来女子都不允许对朝政指手画脚的。”太后沉声道。
“民女知晓,但民女并未指手画脚,只是提出意见。民女认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民女虽为女子,也希望能够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四海升平,也为国泰民安。”
“哼!如此,你便是想要飞黄腾达了?”
赫儒依伏身道:“太后明鉴,民女只想一箪食一瓢饮皆为自己劳动所得,不仰仗他人,不取悦他人,在力所能及之处帮助他人,一辈子平安喜乐,惟愿足矣。”
“不仰仗他人,不取悦他人——”太后慢慢咀嚼着赫儒依的这句话,似有所思。半晌,道:“罢了,你起身吧。哀家也只愿你记住今天的话。”
“多谢太后。民女定当谨记。”赫儒依再次叩拜,起身。
“你过来些。”
赫儒依向前走了三步,抬头看太后又招了招手,就又多走了六步,来到太后跟前。
太后细细打量了,方道:“秦游半生孤苦,如今有你孝顺,也是好的。”
太后的话让赫儒依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应道:“父亲待我极好,我也会事他如生父一般。”
“如此,最好了。”太后起身下榻,道:“也到时间去见见命妇贵女了,你扶着哀家过去吧。”
“是!”于是,赫儒依蹲下,帮太后把鞋子穿好,扶着她,慢慢走了出去。
若说刚刚太后单独召见赫家农女已经让大家惊诧不已了,如今见赫家农女与姜公公一同扶着太后出来,大家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赫儒依扶着太后坐好,太后就让她下去了。赫儒依乖乖走到最末位刚刚的座位处,跟大家又一起对着太后行礼。
太后免了大家的礼,又与几个相熟的命妇聊了会儿天,外面通传说皇后并一众嫔妃到了。于是众人又给皇后和嫔妃们见了礼,最后一起向重华宫走去。
PS:写得粗糙,谢谢大家垂爱。
第七十一章太后垂爱惊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