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陈韬为人向来乐观。
虽说他身上的压力大、担子重,但他每天仍是勤勤恳恳地工作,脸上也是乐呵呵的,眉眼处瞅不出半分颓丧,怎么看都是个充满正能量的人。
更别提人家女儿已经考上了重点大学,将来再培育个四五年,出来后又是个国家栋梁啊!
这眼瞅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陈韬怎么会突然喝药自杀呢?
“哎,说起来也是惨!”
带来消息的是另一个同事,他家和陈韬家挨得挺近,消息自然更灵通。
“据说,陈哥的闺女拿到录取通知书没多久,就突然在家晕倒了,可把他们两口子给吓坏了,赶紧就送去医院了。”
“结果去医院一查,”同事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伤感和惋惜,“说是得了血癌,而且还是晚期……后面陈哥一时想不开,就喝了药……”
“血癌……”是啥?
“就是白血病。”
这么一说,大伙儿算是全明白了,心头也是唏嘘不已。
要知道,这年头人们都是闻“癌”色变,凡是跟“癌”字沾点边的,那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陈哥这闺女得了白血病,还是晚期,那不就等于被阎王判了死期吗?
“难怪老陈这段时间一直请假,”听到这儿,经理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他是准备和家人好好庆祝一下,没成想,竟然是出了这事!”
陈韬在这家外卖公司也干了不少年了,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
眼下发生了这事,经理自然不能熟视无睹。
当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经理就带上他们一伙人直奔医院而去。
网上曾经有个段子。
说是在华国,哪里的人口密度最大。
出乎意料的,答案并不是帝都、魔都这样的一线城市,而是两个最常见的生活地点——
车站和医院。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之前作为飞机失联的遇难者,安暖也来过一次医院。
但那会儿,医院是特地给他们隔出了一小块儿专区,所以安暖还没有真正见识过“人满为患”是什么样子。
这会儿再一看,好家伙!
整个医院堵得是严严实实的,一眼望去,全是人脑袋。
就医的,拿药的,陪护的,形形色色的人,全挤在这一个地方了。
在导医处得了准确的位置后,经理轻车熟路地带他们去了住院部,上了六楼。
陈韬还算幸运。
喝药没多久就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抢救了,这会儿洗了胃,也就没什么大碍了,现在正在他女儿陈乐乐的病房里守着。
经理敲了敲门,推开病房。
大家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来。
不过才小半个月的时间没见,陈韬就跟老了十岁一样。
两鬓斑白,脸上额头的皱纹如刀刻一般深刻清晰,曾经善意平和的双眸此刻已被痛苦和茫然所代替。
这个备受生活重压却始终坚韧的男人,在短短时间内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连背都打不直了。
只是这一见面的功夫,大伙儿都不禁觉得有些鼻酸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
推门的动静把陈韬惊醒了,一瞧见他们,他忙站起身来。
“行了,老陈,你家这事,我们已经听说了,”经理叹了口气,率先走过去,将手上的水果牛奶之类的营养品放在旁边的柜子上,“你放心,我已经给总公司那边通过气了,看能不能帮上你点。”
“对,陈哥,我们同事几个也凑了些钱,你别嫌弃,先拿着用用吧。”
说是帮忙,其实大伙儿心里也门儿清。
这么些钱,看起来是不少,但在陈哥女儿的病情面前,却是杯水车薪,根本抵不了什么事。
说白了,这医院就是个销金窟,你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往里面投,最后指不定连个水花声都听不见,却还得不停地往里面扔钱。
这一点,陈韬深有体会。
陈乐乐住院才十来天的时间,陈韬他们两口子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攒下点儿的积蓄已经被榨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向亲戚借了些。
什么叫花钱如流水,他们这下子算是明白了。
为了维持生命,他女儿每隔一段时间都得接受一次化疗,有时候还需要进行腰椎穿刺,再加上平时的住院费、医药费,这哪一笔不是需要大额的金钱才能扛得住的?
所以说,“穷人根本生不起病”这话不仅仅是自嘲,更多的时候,是残酷而真实的现实。
“老陈,事情还没走到尽头,你得抗住啊。”
经理比陈韬大上几岁,这会儿也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面色沉重地开口,“你要是先垮了,你老婆和女儿可怎么办呢?”
陈哥的女儿这会儿已经去化疗了,他老婆也跟着去了,整个病房就剩下陈韬一个人。
要不然,经理也不可能这么掏心掏肺地说出这话来。
“......哎......我知道......今个儿谢谢......”
陈哥话还没说完,眼眶已经红了,声音更是哽咽,他抬手在脸上使劲儿抹了一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还扛得住,就是苦了我闺女了......”
“你说她还那幺小,什么都没见识过,却得了这个病,我这个当爸的也帮不了她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痛,我心里真是比刀割还难受!”
“经理,你们是不知道,乐乐她痛得整晚整晚都睡不好觉,尤其是腰椎穿刺的时候,我和她妈都不忍心看,那孩子还一个劲儿地安慰我们,说她不疼......”
说到自个儿闺女,陈韬显然控制不住了,滚烫的眼夺眶而出。
整个人身上迸发出浓烈的绝望和无助。
他狠狠用拳头锤了自己心口几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压住胸口溢出的疼痛。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陈哥显然就是这样。
“有时候,我半夜醒过来,都能听见乐乐痛得抽泣的呜咽声!她怕吵醒我们,怕我们担心,还使劲用手捂着嘴,生怕我们发现!”
“我就恨啊,我咋这么不中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闺女受这个罪,却什么都帮不上她!”
陈哥声音嘶哑地低诉着,却仿若泣中带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