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的信任中,一场财富与权利的转让完美结束。
秦风和罗明堂之间再无勾心斗角,二人相谈甚欢,人文地理,诗书风月无话不说,简直成了一对忘年交,就差摆香案,喝鸡血,齐声大喊一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拜倒在关公像前结成异性兄弟了。
感情如此之好,秦风之前的待客之道也该有所改变。
于是罗明堂喝的大麦茶换成了从厨房里翻找出来的碧螺春,稀粥咸菜变成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为了尽显诚意,秦风让邓飞在城里找了十几个厨子,每个人只负责烹饪一道菜,不同菜色不同手艺,就差弄上一桌满汉全席了。
秦风还找来了罗婉儿作陪,本来想着要不要把冷君傲也一起叫上,结果也只是想想,有些事情他不便插手,相信罗婉儿和冷君傲可以处理好一切。
父女同坐一席少不了一番嘘寒问暖,不过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经略广西之上,一个个有效切实的方案从罗明堂的口中接踵而出,秦风听了连连点头,心中大为佩服的同时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而当提到目前最紧要的募兵之事时,罗明堂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熏肉,微笑道:“这熏肉口感味道皆是不错,就是价格贵了点,而加工料理前的生肉价格可是要便宜的多。”
秦风知道罗明堂话中有话,暗自琢磨了片刻后,真心求教道:“老罗,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募兵之事上有什么问题?”
罗明堂把熏肉送进口中,咽下后说道:“熏肉和生肉看似不同,可吃进肚子都是一样的。”他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女儿,温和一笑问道:“婉儿,为父说的如何?”
艳阳夺目高照,春风和煦温柔,然而晴天再美,似乎也不如那个端坐着的女孩。
罗婉儿坐在那里,慵慵懒懒,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清淡,可她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仿佛有着一些说不清楚的情感。
父亲此次能来,便是有长留的打算,罗婉儿对此应该深感欣喜,可她亦有苦恼,心中有很多话想对罗明堂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听到罗明堂问话,罗婉儿轻启朱唇,说道:“父亲说的很好。”她就算思绪不在这里,可父女连心,却也是一听就知罗明堂话里的深意。
秦风就不太明白了,他神色略带异样,转瞬如常,再次开口问道:“难道还有更好的,或者说少花钱的募兵之法?”
罗明堂微笑不语,只是看了罗婉儿一眼,想让女儿在秦风面前显露一下才智,罗婉儿柳眉轻蹙,似是有些不情不愿。
秦风看在眼中,笑在心里,估计罗明堂不知自己女儿已经心有所属,还想要乱点鸳鸯谱,等到了解有冷君傲这号人物后,这老狐狸就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冷君傲那个脾气和罗明堂凑在一起,那场景必定是精彩万分。
想到这里,秦风就忍不住想要喝上一杯,以作庆祝,只是他才刚把酒水送进口中,就听罗婉儿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一个字:蠢!
女人惹不起,特别是心情不好的女人。
这个‘蠢’字摆明是指秦风的募兵之法够蠢!
秦风听了咳嗽不止,差点没被刚流进喉咙里的酒水呛岔气,一旁的罗明堂也是惊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尴尬之色,他对女儿说话一直柔声细语,此刻却忍不住大声责怪道:“婉儿,你太没分寸了,怎么可以这样和秦将军说话!”
罗婉儿一直沉稳冷静,心若止水,可现在的她和普通恋爱中的少女无异,生气起来哪里还在意什么分寸。
秦风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自己的募兵之法到底蠢在哪里。
而不等秦风再问,罗明堂已经满是歉疚的说道:“将军的募兵之法并不蠢,只是还有比较大的改善空间。”
当初徐药师就提出过异议,被秦风直接拒绝了,现在罗明堂又在募兵这点上有所意见,秦风倒是没有急着否定,耐着性子问道:“老罗你怎么说?”
罗明堂微微一笑道:“并非一切兵源都需要用钱去招募的,比如战场上的俘虏就可以不花一个铜板而任意驱使,既可以充当兵源,又能够用作苦力,减少民间青壮流失对开垦田地,施肥种粮的负担。”
间接导致大明灭亡的小冰河时期即将过去,只要有土地和人力,就不难获取丰收。
秦风沉思片刻,说道:“我军南下这一路战斗不少,可俘虏几乎没有,赵布泰的大军全是老牌汉奸和鞑子,根本就没有做俘虏的资格,而你口中的俘虏如果是指广西境内的那些清军绿营的话,恐怕是很难实现。”
罗明堂不疾不徐,轻抿了一口香茶,说道:“在将军的威压下,相信不用多久,那些清军绿营就会主动投降,到时候再拿他们当做战俘对待,确实有些不妥,而民间招募的青壮既然都要花钱,那些清军绿营肯定也要给军饷,否则难免会心怀不满,产生一些潜在的隐患。”
上了战场的敌人可以成为俘虏,可不上战场的敌人最多只能算作降卒,而主动投降的更是可以称作是易帜反正,弃暗投明,不仅不能以俘虏处理,还要多加安抚,甚至给予奖赏。
秦风心中疑惑更甚,罗明堂既然知道这点,那到底还有什么减少开支的募兵之法?同时他又感到十分汗颜,罗明堂的话罗婉儿一听就懂,他反复思量却是没有一点头绪,这面子真是有点丢大发了。
男人最难堪的时候,无疑就是在女人面前丢脸。
罗明堂还在卖关子,大笑着反问道:“难道只有那些清军绿营才能当俘虏吗?”
罗婉儿被骂了之后,一直都闭口不言,神色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忧愁,可保不准她见到秦风迷茫无措,嘴里又会说出一个蠢字。
果不其然,罗婉儿动了动嘴唇,似乎有话要说。
罗明堂可不想再让秦风难堪,立马就给出了答案,说道:“广西境内还有几万清军精锐,对付起来并不容易,可他们内忧外患,辎重粮草的补给皆无,只能困守在几座大城里待援,清廷如果不能妥善做出反应,那几万人早晚不攻自破,所以他们为了避免全军覆灭,一定会主动撤出广西,然而他们走得了,有些人想走就不容易了。”
秦风听了只觉脑海中隐约扑捉到了什么,过不一会儿,他眼前陡然一亮,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语气有些激动道:“那几万清军精锐想走的话,我军未必拦得住,可一定能够拦住同样有数万人的清军辅兵。”
破开云雾见明月,秦风一直想着那几万清军精锐暂时碰不得,便忽略了作为仆从的辅兵,那可是一块巨大的肥肉,正如熏肉和生肉相比较一样,辅兵未必有鞑子那样可口,可作为兵源和劳力再适合不过,而且是无本买卖。
罗明堂笑着说道:“那几万清军精锐自顾不暇,过去辅兵对他们而言是助力,现在却成了累赘,逃跑的话会拖慢行军速度,不逃的话又会消耗本就短缺的粮草,除了壮壮声势以外,简直是百无一用。”
秦风欣喜不已,起身敬了罗名堂一杯酒,说道:“老罗,继续说,本将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任意指正。”说着,也敬了罗婉儿一杯,客气道:“婉儿姑娘也是,尽可畅所欲言。”
罗婉儿不语,却是回敬了秦风一杯,和着苦涩,夹杂着相思喝了下去。
这半年以来,罗婉儿一直留在秦风身边,只因为这是父亲的托付,作为女儿难违父命,她也不忍让父亲失望,可现在她已有心爱之人,亲情与爱情之间难以抉择。
罗明堂惊讶于罗婉儿饮酒,秦风却是了解她的心境,缓缓说道:“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和我说便是。”
罗婉儿的脸色还是那样轻淡,可总算有了丝轻松的笑意,朝着秦风微微点头。
罗明堂看到他们之间交流的十分融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却不知自己根本没有弄清楚情况,还不忘加上一把火道:“将军,你觉得婉儿怎么样?”
罗婉儿听了气急,秦风哑然失笑,好在邓飞及时出现,他的禀告声打断了罗明堂推销女儿的心思,避免了尴尬的升级。
邓飞急匆匆的小跑进来,说道:“将军,外面有人求见。”
秦风问道:“什么人?”
邓飞摇着头道:“一个男的,没有说明来历,就让我把这个带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布包递给了秦风。
这年头可不存在什么包裹炸弹之类东西,布包摸上去软绵绵的也不像装有什么机关,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秦风还是让所有人离远一点,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拿刀挑开了布包。
布包一被打开,还真是吓了人一跳,里面竟然装着一支制作精良的箭矢,好在箭矢没有飞射而出,只是静静的躺在布包上,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风拿起箭矢看了一会儿,脸色却是有了变化,嘴里喃喃低语道:“麻烦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