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杨再兴手下的得力干将,王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兴奋过,过去他们都是被清军追着打,哪里像今天这样撵在清军屁股后面尽情砍杀。
而现在,王猛得到命令,在这里列阵迎敌,务必要引诱清军来攻,他对这个命令无比满意,因为他还没有杀得尽兴,他的战刀还在渴望饮血。
蒙山军前营百骑已经列阵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王猛跃下马来,雪粒子打在脸生疼,他上前几步,看着数量也在百骑左右的清军在他阵前斜插穿行,时前时后、忽左忽右,烈如刀割的寒风与跟小石子砸下来似的雪粒子,也没有使敌军的精神稍有萎靡。
图格很冲动,可并非没有脑子,明军光明正大的列阵在前,要说没有什么后手,他是决计不信的,说不定明军已经在阵前挖好了很多陷马坑,以及其它的损招阴招,只等他自投罗网。
因此,比起图格自己领军冲杀过去,他更希望明军能主动朝他这边攻来,这样在他眼中才是堂堂正正的一战。
清军不过在前方半里不到的距离,王猛却敢跃下战马,还独自一人上前走去,这样做不可谓不大胆,清骑若是突然发动袭击,王猛弄不好连回到马上的时间都没有。可正因为他的大胆,更容易让人觉得他在故意诱敌,已经布置好了陷阱。
王猛嘴里咬着枯草,喃喃道:“这支清骑比之前那支要硬手一些,试探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手,看来不下点猛药是不行了。”他将嚼烂的草根吐掉,重新跳上了战马,恶狠狠的大吼道:“调转马头,所有人立刻后撤。”
骑兵交战,靠的是马速带来的冲击力,一旦没有了冲击力,骑兵连步卒都不如,只能成为骑在马上的靶子。
而王猛调转马头后撤,那他将让自己处在绝对的被动中,因为只要在他后撤时,清军随即发动攻击,那么他是很难再有机会回身作战的。
毕竟调转马头需要时间,战马提速也需要时间,可敌人不会给你这些时间,所以若是选择后撤,只有逃亡的份,再想一战,则是难如登天。
图格看到明军后撤,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命令手下立刻追击,却没有用最快的直线冲锋,然而从两侧绕行,虽然有损追击速度,但可以尽量避免明军可能设置的陷阱,何况他和手下们的坐骑都是一等一的良驹,不怕追不上对方。
王猛看到清军果真追了上来,心中忍不住大喜,呼喝道:“大家加把劲,马上就到了。”
图格等人的坐骑确实厉害,眨眼睛就拉近了与前方明军的距离,清骑开始用骑弓射出一支支箭矢,王猛等人全都穿了盔甲,可还是有人不幸运的被射中了盔甲结合处的软肋,从战马上栽倒下去。
不一会儿功夫,明军就有六人落马,被清骑乱刀分尸。
王猛看到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双眸血红,心中愤怒难抑。
终于,在付出了十多人的代价后,王猛等人来到了一处高地,高地上乱石林立,倒是可以作为掩护躲避身后的箭矢。
可王猛没有躲避,而是在一声厉喝中调转了马头,其他明军也纷纷掉头,像是要摆出与清军决一死战的架势。
图格发出一声冷笑,真想决战,刚才就不该后撤,现在想战已经晚了,他手上的马刀不会给敌人半点机会。
百余清骑如旋风般卷来,王猛只能勉强调转马头,根本无法和清骑对冲,若是以这样的架势双方接触到一起,王猛等人逃不过被歼灭的下场。
图格脸上有了狞笑,他已能清楚的看清明军骑兵们一张张脸孔,只是他心中有些好奇,明军骑兵们傻了不成,难道不知道即将被斩落马下,一个个神情中没有一丝惊慌之色。
忽然,有尖啸声响起,图格心中一沉,定眼望去,双瞳陡然放大。
高坡上的乱石后面,不知何时推出了数架床弩,几支粗如巨矛的弩箭平射出去,迎面射中两个清骑,几乎能看到箭及马胸迸溅开来的血花。
被射中两匹马只来得昂嘶长鸣,挣扎着倒下,溅起一蓬雪花。一人的大腿给弩箭跟马身钉在一起,给压在马下,另一人动作敏捷的跳起,其后一骑拦腰将他抱起,两人合一骑而来。最前面的两匹马给射中倒地的瞬时,后面的骑兵快而娴熟的分作两队避开,队形并非散乱。
王猛看着清军精湛的骑术,倒吸一口凉气,这绝对是鞑子最精锐的战力,还好敌人够小心,逼得他主动诱敌来此,若是按照他原先的想法,接战后佯装败退,那恐怕装败变成了真败,损失的就不是十几个人了。
心有余悸之下,王猛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一架床弩,心中才安定不少。
乱石坡上布置的床弩共有五具,床弩携带笨重,蒙山军此次南征一共也只带了这五具,而且床弩装填甚慢,在骑兵面前根本来不及射两箭,射出第一箭后,基本就成了摆设。
不过床弩的一箭也让清骑冲势一缓,给了王猛对冲的宝贵时间,王猛震惊于清骑的强大,却并没有因此而心惧,战刀高举,领着身边的袍泽冲杀了过去。
而不等两支骑兵交手,南北两个方向豁然出现了众多骑兵,至少有四五百骑,与王猛所部配合,对清军采取了三面夹击之势。
王猛纵马奔驰,放声狂笑道:“鞑子,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他笑容张狂,可看清南北两个方向的友军时,眼中隐隐闪过一道异色。
图格心神剧震,知道自己中了伏击,正面冲杀他也许不惧数倍之敌,可现在左右来敌凶猛,他已经无法及时作出应对,己方的运动空间会被急速压缩,这战要是打下去的话,他和手下百余人十有八九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事不宜迟,当断则断。
图格壮士断腕,狠下心来,决定下达撤退的命令,希望能够凭借还尚存的马力,险中逃生。当然,想要全身而退绝不可能,事已至此,活着回去一个算一个。
而就在图格刚要下令撤退时,耳边陡然又有声音传来,声音豪迈激昂,并非床弩的尖啸,而是进击的号角。
图格听到了号角声,那是清军的号角声,亦是进攻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