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亚男哀求着道:“娘!你……”
朱四娘截口笑道:“真是皇帝不急,急了太监你丫头放心好了,‘天心谷’出去的狗,也会比一般一流高手要强得多。”
说到狗,就有二头大如牛犊,外表凶猛已极的狂犬走了进来。
朱四娘向那两头巨犬招招手道:“过来!”
那两头因有生人在室内,而显得有浓重敌意的巨犬,竟然立即俯首贴耳,爬伏在她的脚下,驯服得有如一只小猫。
朱四娘含笑接道:“这是产自藏边的巨犬,本谷中现在业已繁殖到五十四头。”
接着,目注朱亚男说道:“亚男,明天,你带着他们五个,和大黄、小黄,以及这些巨犬等介绍一下,以免他们发生误会。”
朱亚男点头笑道:“好的,明天,我一起床,就办这件事。”
朱四娘目光一掠吕正英等五人道:“从明天起,你们五个,暂时由胜男传授你们的武功,以后再看情形,由我亲自指点。”
“青城双矮”刘子奇等人同声说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想了想后,又沉声说道:“有一点,本座要特别提醒你们,别以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屈居于一个妇人女子手下。
而心怀不平,须知你们这护驾双将,与正副总管,在我们母女面前,固然没有地位,但在江湖上,却比任何一个掌门人都要尊崇。”
“青城双矮”这回想必是心悦诚服了,闻言之后,双双同声说道:“多谢令主成全。”
朱四娘笑了笑道:“说来你们五个,也许不太相信,凭我的魄力,武功,和这‘天心谷’的财力如果要争取皇帝宝座,那真是易如吹灰反掌。”刘子奇笑道:“这个,属不等自然相信。”
朱四娘目光一掠刘子奇等五人道:“你们五个,今宵就暂时在客厅中歇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谈,还有,你们相互说话时,要小声一点。”“是!”
就在刘子奇等人的同声恭应声中,朱四娘偕同二个女儿,已向间里走去。
目送那母女三人离去的背影,吕正英不由地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刘子奇自然能体会出一个身负灭门血仇,而又处于目前这种环境中的孤儿的心情,但此时此地,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客厅中沉寂了少顷,刘子奇才继一声轻叹之后,低声说道:“孩子,目前,你应该在‘忍’字上痛下苦功才行。”
吕正英目蕴泪光,点点头道:“我知道。”
林忠苦笑道:“刘兄,看情形,我们这位令主,绝对不是坏人。”
刘子奇点点头道:“是的,我也是这种想法。”
林勇接道:“只是,因为受过某种刺激,未免偏激得使人受不了。”
刘子奇笑道:“已经到了这儿,受不了也得逆来顺受。”
接着,又注目问道:“二位既是按图索骥而来,对这儿的秘密,想必知道了不少吧?”
林忠笑了笑道:“不少二字是淡不上,不过是略知一二而已。”
刘子奇道:“能否就二位所知见告一二?”
林忠笑道:“总管大人,我们的肚子,还空着哩!”
刘子奇连忙歉笑道:“这倒委实是我的不是,来,诸位请随我来。”
当四人一齐向厨房走去时,吕正英则借口需要休息,而独自留了下来,而且,不等四人走远,就在那万年温玉作成的石凳上躺下,曲宛为抚地,闭目养起神来。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折腾,尤其是等于由鬼门关上,擒回来一条小命,此刻,竟然已有一个能避风雨,而又不至有生命危险的栖身之所,在精神体力,两皆疲惫之下,他委实是需要好好歇息一下了。可是,尽管他的精神体力都需要休息,但一经躺下后,脑海里,却有如暴风雨中的海洋,怎么也没法平静下来。
说来,这也难怪,他本来是一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自己历尽艰险,才逃出虎口,尽管目前有个栖息的机会,但前途茫茫,吉凶未卜,这情形,漫说他还不过是一个十七岁大的孩子,纵然是一个阅历较深的成年人,也未必能承受得起!不过,他总算是够坚强的,尽管他心头有着无限的委屈和悲痛,却是强忍的,并没有掉下泪来。忽然,他的鼻端,闻到一种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不由使他微微一怔。
因为,对这股淡淡的幽香,他已算是很熟悉了。
当他在洞顶的天窗上,与朱亚男挤在一起看热闹时,就已经闻到过,以后,当朱四娘、朱胜男母女二人经过他身边时,也闻到过同样的幽香,足证朱家这母女三人,所用的脂粉是相同的。目前,既然又闻到这一股淡淡的幽香,必是这母女三人中,已有人回到了客厅,而自己却正是四仰八叉地躺着,这可是大大失礼的事。
就当他心头微微一怔之间,耳边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低语道:“不要动,吃下这个。”
他还来不及有甚反应,双目与嘴唇都被二双柔若无骨的手掌捂住了,并且,口中还被塞人一颗鸽卵大小,滑溜溜的东西。
那玩艺,可实在滑溜溜的,甫一入口便顺喉而下,‘咕咚’一声,已进入肚中,只剩一下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还留在口中。
紧接着,那轻微的娇语又起:“好不好吃?”
吕正英已听出是朱亚男的话声,紧张的心情立即飞弛,也只好暂去愁怀地低声笑道:“好极了,算得上是齿颊留香,只是,我还没品尝到滋味,就滑进肚子中了。”朱亚男笑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吕正英故意逗她道:“你捂住我的眼睛,我怎能知道你是谁!”朱亚男纤指一点他的额角道:“傻瓜,你不能由我的话声中听出来?”
吕正英故意又沉思少顷之后,才“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亚男姑娘。”
朱亚男这才发出一串轻轻的娇笑道:“对了,如果你连我的话声都听不出来,以后,我才不理你呢!”
吕正英笑道:“现在,我已经听出来了,你当不会不理我吧?”
朱亚男松开捂住他的双目的手,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啦!以后,我每天一一不要动。”
原来吕正英正准备挺身而起,却被朱亚男的铁掌制住了,并老气横秋地接道:“给我乖乖地躺着呀。”
吕正英挣了挣,却是挣不动,只好苦笑道:“我这样躺着,很不礼貌啊!”
朱亚男笑了笑道:“我不计较这些,你还怕什么呢?”
吕正英只好改变话题道:“亚男姑娘,方才,你说‘我每天’怎么样呢?”
朱亚男微微一怔之后,才含笑说道:“我是说,以后,我每天送一点东西给你吃。”
吕正英接问道:“就是你方才给我吃的那个东西?”
朱亚男点点头道:“正是。”
吕正英道:“那是什么东西?”
朱亚男道:“你暂时不要问,也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因为,我是瞒着我娘和姐姐给你吃的。”
吕正英连忙接道:“那不可以,如果给令堂和令姐知道了,麻烦可就大啦!”
朱亚男娇笑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而且,是我将自己的一份,分给你吃的,她们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吕正英怔了怔道:“为什么要将你的一份,分给我吃呢?”
朱亚男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那东西,虽然小,但练武的人吃了,却有很多好处,一两天不吃东西,也不觉得很饿。”
吕正英本想加以婉拒,但一听到对练武的人有好处,又临时改变主意了。
因为,他身负血海深仇,目前最迫切的是如何练成一身超绝的武功,如果朱亚男所分给他的吃的东西,对练武的人有好处,又何妨暂时从权,接受下来,且等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时,再报答朱亚男的这一份恩情。而且,最使他怦然心动的,是朱亚男两姐妹所表现的神奇身手。
朱亚男固然比他小上三四岁,即使乃姐朱胜男,也绝对不会大过他。
可是,比较起来,双方的武功,却有天渊之别,他,出身武林世家,其中原因,自然懂得,先天的资质、禀赋,固然是主要因素,而后天的灵药补助,与神奇的武林心法,也不可缺。
有着这些原因,于是他们只好讷讷地说道:“那么,我只好先受你的,以后再徐图报答了。”
朱亚男娇笑道:“我才不稀奇你报答什么呢,只要你喜欢我就行了。”
吕正英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朱亚男讶问道:“好好的,又叹什么气啊?”
吕正英苦笑道:“没什么,我想起了我自己的事情。”
朱亚男居然也叹了一口气:“我想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但我现在没法帮助你,只有在我娘面前帮你多说点好话。”
“谢谢你。”
吕正英强忍心头激动,平静地说道:“但愿我能慢慢适应这儿的环境。”
他顿了顿话锋,又岔开了话题:“亚男姑娘,令堂和令姐知道你到这儿来吗?”
朱亚男道:“不知道:她们正在行功凋息,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吕正英怔了怔道:“亚男姑娘……你,不,遵照令主的命令,我该叫你二小姐才对。”
朱亚男笑了笑道:“这个,我倒是不反对。”
吕正英蹙眉接道:“二小姐,你该回去了!”
朱亚男娇笑道:“不要着急,等那四个由厨房回来时,我就走。”
吕正英苦笑道:“如果令堂,或者是令姐找下来,那可……”
朱亚男连忙接道:“不会找来的,你放心好了。”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娇声问道:“吕公子,你跑过江湖没有?”
吕正英微微一怔道:“没有啊!”
朱亚男瑶鼻一耸道:“真差劲,你又不是住在深山中,年纪也比我大,为什么不去跑跑江湖”
吕正英禁不住俊脸一红,讷讷地说道:“因为……因为先父不让我到外面跑。”
朱亚男“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沉思着问道:“嗨!吕公子,你父亲就是因为江湖上坏人太多,才不让你出去跑,是也不是?”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朱亚男接问道:“吕公子,你父亲是不是也说过,天下的男人都是坏人?”
吕正英苦笑道:“二小姐,人都是有好有坏的。”
朱亚男道:“这是你自己的意见,还是你父亲说的?”
吕正英道:“这是老父说的。”
朱亚男轻轻一叹道:“可是,我娘却说,天下男人都是坏东西。”
吕正英扭过头来,注目笑问道:“你相信令堂的话吗?”
朱亚男道:“本来我是相信的,但今天看到你们几个之后,我又好像有点不相信了。”
吕正英笑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朱亚男道:“因为我看你们不像坏人。”
接着,又娇笑道:“吕公子,你要乖一点,听我娘的话,等学好武功之后,我陪你出去,帮你报仇,将天下的坏男人,都杀光。”
吕正英点点头笑道:“好,我会听令堂的话的。”
“还有。”朱亚男接道:“你也要忍受我姐姐那坏脾气。”
“我知道。”
“这才是乖孩子。”
她学着大人的语气,夸奖了一句之后,又低声接道:“他们吃完饭回来了,我也要走了。”
随着话声,一阵香风轻拂,人已悄然远去。
吕正英不禁低声自语道:“但愿爹娘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使我很快地,学成像她那样的武功好吗?”
片刻之后,刘子奇等一行人,也回到客厅中。
吕正英却伪装已睡,没有做声。
刘子奇轻抚着他的面颊,长叹一声道:“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身心两方面都是够累的了。”
其实,刘子奇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此刻的吕正英,除了心理上,有不胜负荷的疲劳之外,他的精神方面,却是特别旺盛呢。这情形,起初他自己还弄不明白,但稍加思索之后,也就恍然大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