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方自惊奇,又听得另外一人说道:“这只‘雪白芝马’,委实对庄主的关系太大,难怪庄主那等高傲之人,竟派遣我们,在这秘道出口处,严密警戒,防范外人闯入。”
虞心影提气轻身,掩到洞口,悄然往外偷窥,果见洞外有两个黑衣大汉,正在往来漫步,脸上也各戴一副恶鬼形相面具,一个装扮牛头,一个装扮马面。
她遵从骆长明所说,运用内家“米粒打穴”神功,纤指连弹,弹出两小块碎石,向那牛头马面,隔空射去。
虞心影何等功力?认穴又准,指力又劲,那扮作牛头马面两名申屠爵手下党羽,自然半声不哼,应指而倒。
骆长明等人在七八尺后,自然看不到外厢情事,但他既见虞心影弹指发石,便知十之九成功,遂以“蚁语传声”问道:“虞令主,得手了吗?”
虞心影笑道:”不但得手,我还替骆兄及元朗二哥,找来两副恰如身份的适当装束。”
话完,首肩徽晃.便即动作如电,把那被自己隔空点倒的牛头马面,拖进秘洞以内。
骆长明上前一看,不禁皱眉说道:“虞令主,你可把我和你元朗二哥,骂得苦了!为何这‘牛头马面’,却会恰合我们身份?”
虞心影失笑答道:“鬼物之中,哪里有什么理想身份?左不过是些大头鬼,小头鬼,吊死鬼,溺死鬼、火烧鬼、油炸鬼等,那些鬼形状,比这牛头马面,岂非更复杂难看多多?何况‘马面’的‘马’字,与骆兄尊姓,毕竟发生了一半关系,‘牛头’则……”
元朗真人不等虞心影往下再说,便自苦笑道:“我知道了‘牛头’和我的关系.大概是发生在‘牛鼻子老道’的一语之上?”
虞心影忍俊不禁.微笑说道:“骆兄与元朗二哥,既然知道这‘牛头马面’,已是理想身份,却怎么还不改装?我们若是错过‘燕尾阎罗’申屠爵,准备大啖,雪白芝马’,结果革囊一开,却发现是只肥大松鼠的尴尬场面,岂不是有亏眼福了吗?”
骆长明与元朗真人,无可奈何,只得一个改装“马面”,一个改装“牛头”,骆长明并在改装之间,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我们业已变成‘牛头马面’,你却打算变成什么?总不能在这‘鬼趣庄’中,出现-位袅袅婷婷,国色天香的,红叶令主’。”
虞心影笑道:“比较好的适当身份,已让你们抢先占去,我只好磋运气了!碰上‘无常鬼’,便戴顶高帽,碰上‘吊死鬼’,便伸长舌头。”
骆长明因已穿好黑袍.戴好“马面”面具,遂首先大描大摆地走出秘洞。
但他刚刚走到洞口,便忽有所见,倏然回身,仍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虞心影悄悄笑道:“虞令主,这才叫‘说着曹操,曹操便到’,那边来了个‘无常鬼’,我去把他制住,弄顶高帽子,给你戴戴。”
说完,立即功力暗凝,缓步走出洞口。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隐身暗处,闪目偷窥,只见从十来丈外的嵯峨乱石之间,果然晃晃悠悠地走出一个无常大鬼。
元朗真人认为以“紫衣魔叟”骆长明一身功力.要想制倒这等“燕尾阎罗”申屠爵的手下党羽,自然也像虞心影适才那样手到成功,遂未随他一齐走出,只陪同虞心影藏在暗处观看。
骆长明因已知“牛头马面”二人,负有在秘洞出口附近,严加警戒任务,遂双手一张,拦住那无常大鬼去路,压低语音沉声问道:“来人何住?”
骆长明问得虽极干脆,但那位无常大鬼,却回答得更为干脆,简简单单的,但口气极冷地应声说道:“出庄!”。
骆长明见这无常大鬼,神情颇为高傲,深恐对方难制,遂一面暗把功力凝足,一面再复问道:“既要出庄,可有庄主密令?”
无常大鬼答道:“有!”
上次他还回答了两个字儿,这次却更简单的,减去一半。
骆长明心头蕴怒地伸手说道:”你把庄主密令拿来我看。”
无常大鬼闻言,正欲向怀中摸取,骆长明业已趁着他伸手索令之势,骈指如风,一下便点中那无常大鬼的“将台”死穴。
骆长明是一来看出无常大鬼难制,二来嫌他答话神情,太冷太傲,才以十成左右的内家重手,点向“将台穴”,想把对方立毙掌下。
双方距离极近,无常大鬼又决未想到面前这位马面先生,会对自己如此突下辣手,骆长明自然一点便得。但骆长明食中二指,点在对方胸前“将台穴”上之后,那位无常大鬼,竟若无其事的反向骆长明嘻嘻冷笑。以骆长明的功力,劲凝两指之下,足以洞金穿石,何况是血肉之躯?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胸前“将台”死穴?故而无常大鬼中指无恙之事,连在暗中偷窥中的虞心影及元朗真人,也都看得大感意外。
骆长明虽惊不乱,就势招化“月照三台”,又复连点了无常大鬼胸前“七坎”,及“左右期门”等三处重穴。这位无常大鬼,仿佛真如鬼物一般,前胸四处最重要的穴道,连被骆长明凝劲点住,但仍毫不在意。更妙的是他既不闪避,也不还手,只是对接连进袭的“紫衣魔叟”骆长明,不住嘻嘻狂笑。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见事不妙,逐一齐闪身出洞。
那无常大鬼伸手指指点点,低声说道:“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但那一个又是谁呢?这‘鬼趣庄’中,都是阴曹地府的遭遇货色,却哪里来的洛水神仙,瑶池玉女。”
语音才落,鬼影已腾,一式“倒蹊七星”步,转化为“修蛇人壑”,竟又闪入了那堆嵯峨怪石以内。
虞心影皱眉说道:“这无常大鬼,莫非也是外路来人?听他口气,好像并非‘鬼趣庄’申屠爵的手下人物。”
骆长明闻言,正待答话,但目光瞥处,却羞窘得几乎要寻个地洞,钻了下去。原来他所着黑袍之上,添了四个指尖大小破孔,恰好是在“将台”、“七坎”、“左右期门”等四处要穴部位。这四个小孔,不问可知是那无常大鬼,适才伸手指指点点之际所为,以报复骆长明曾连用内家重手,点他“将台”、“七坎”、“左右期门”等四处胸前重穴之举。隔空认穴不难,凝劲穿衣也不难,但对方能隔空出手,衣上四孔连空,仍使骆长明毫无所觉的劲头火候,却难而又难,在这三位武林奇侠中,只有“红叶令主”虞心影,可以勉强作到。
故而骆长明愧上加惊,疑思难解。他惊的是自己连点对方四处重穴,对方竟毫无所惧?他愧的是对方隔空吐劲,还点自己四处同样穴道,但手下留情,仅仅在衣上留孔,而自己竟毫无所觉。
他疑的是这无常大鬼,究竟身份如何?“燕尾阎罗”申屠爵手下,似乎决无如此的高人,若系外来,则此人为何也这样凑巧的,与自己等一齐混进“鬼趣庄”内?
骆长明正疑云似海,百绪如潮,忽又听得有人叫道:“蓝老大,蓝老二,庄主所炼灵药,业已到了火候,即将杀死那:雪白芝马’,滴血成丹,千万不容有人打扰,故而特命我巡查各地,你们在此守卫,可曾发现什么异状?”
随着语音,从一条曲折小径上转出一位判官装束的红衣大汉。这红衣判官忽然瞥见虞心影,不禁大吃一惊,向装扮牛头的元朗真人问道:“蓝老大,这白衣女于是谁?”元朗真人笑道:“她就是那‘雪白芝马’的主人……”一面答话,一面大袖猛拂,把手中所握碎石,用“漫天花雨”手法,向那红衣判官撒去。
骆长明也出其不意的,闪身而前,骈指向那红衣判官的肋下点去。若照世俗传说,红衣判官在阴曹地府所居地位,要比无常大鬼,高出多多。但如今这位红衣判官,却比无常大鬼,弱了不少。
骆长明对那无常大鬼,连点四穴无功,对这“红衣判官”,却是一点便倒。
他点倒红衣判官以后,一面拖向秘洞,一面对虞心影苦笑说道:“虞令主,毕竟你的运气不错,可以扮上一位红衣判官,在这‘鬼趣庄’中,管领群鬼,大概仅次于‘燕尾阎罗’申屠爵了。”
虞心影边自披上红袍,边自向骆长明调侃笑道:“鬼物也有善恶之分,管管循规蹈矩善鬼还可,若是遇上那等其恶无比的无常大鬼,则我这红衣判官还是不干也罢。”
骆长明赧然笑道:“虞令主莫要对我取笑,你对那位功力奇高的无常大鬼的来历身份,看出些什么名目了吗?”
虞心影摇头笑道:“我看不出这位怪鬼,是何来历?但却可断定也是外来之人,决非‘鬼趣庄’中人物。”
元朗真人叫道:“骆兄,三妹,你们不要再研究那无常大鬼,我们应该赶紧去看那,‘燕尾阎罗’申屠爵发现‘雪白芝马’变成‘大松鼠’后,究竟有何举动?”
这时,虞心影已扮好判官装束,遂与元朗真人及骆长明所扮的牛头马面,一同出得秘洞,循着山径走去。
虞心影走在当中,左顾右盼,失笑说道:“左有牛头,右有马面,中间是位大播大摆的红衣判官,我倒觉得‘鬼趣’甚深,几乎不愿再回尘寰浊世去了。”
三人一路说笑,进入“鬼趣庄”中,自然未遇到丝毫阻碍。
迎面是座宫殿式的高大厅房,殿门之上,大书“间罗殿”三个巨型隶字。
殿内药香四溢,灯火辉煌,殿门以外,却分立着两个大鬼。
这两个大鬼,都是无常鬼的打扮,只不过一个人全身雪白,一个全身乌黑,分为世俗所称-黑白无常-而已。
骆长明确实对那全身穿黑的“无常大鬼”,有些头疼,如今见竟然是他站在“阎罗殿”前,心中不禁颇觉忐忑不安。
虞心影虽也略感惊愕,但知事已至此,无法回头,遂索性端起“红衣判官”身份,带领着牛头马面大摇大摆地走向“阎罗殿”内。
她这放胆前进,殿门外的“黑白无常大鬼”,果然毫不阻拦,并还向这位“红衣判官”,躬身为礼。
但骆长明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中怀有鬼胎,他在经过“黑无常鬼”身旁之际,总觉得这位功力怪异得宛若真鬼的假鬼,在对自己龇牙咧嘴。
虞心影进得大殿,药香更浓,只见殿中陈列一只药鼎,鼎下火焰熊熊,鼎内药香四溢。
一个手捧革囊,“夜叉鬼”打扮之人,见了“红衣判官”入殿,遂抢步上前,低声说道:“启禀总管,庄主适才传谕,只等总管巡查归来,倘若无甚异状,便即升殿开鼎,杀马滴血。”
虞心影从对方语音,及手捧革囊等两事之上,便知这“夜叉鬼”就是宋长林所扮,点头说道:“宋长林,你代我禀告庄主,就说全庄均无外入侵入的扰乱迹象,请庄主升殿便了。”
“夜叉鬼”喏喏连声,看了虞心影一眼,便匆匆走往殿后。
过了片刻,殿后传出“当当当”的三记云板之声。
虞心影、骆长明、元朗真人等,颇为细心,进殿以后,便看出这“阎罗殿”中作有记号,群鬼并非胡乱杂立,排列均有一定地位。
如今,他们便是按着所见记号,分班而立。
左班的第一名,便是元朗真人所扮牛头。
右班的第一名,便是骆长明所扮马面。
虞心影所扮“红衣判官”的位置,则是在“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阎罗宝殿”之侧面。
骆长明才一站好,心中便又忐忑起来。因为贴着他身边所站之人,恰好是那“黑衣无常大鬼”。
骆长明心中嘀咕,遂自然而然,有意无意的,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那“黑衣无常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