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凹”中,虽无江翻河海,但无限风波,却起于群邪相互倾轧之间。
倾轧的远因,是群邪妒忌“千面刘基”赛伯温与“屠龙手”闻人俊,情如兄弟,太以亲密,事事凌驾众上。
倾轧的近因,则是赛伯温要想帮胁闻人俊,整顿“玄冰凹”,清查出谁是一再泄漏机密的奸细人物。
赛伯温对于此事,经过深思以后,向闻人俊笑道:“闻人兄,清查奸细之道,共有两种方法,小弟且说将出来,但请闻人兄加以选择。”
闻人俊笑道:“赛兄请讲,其实不必由我选择,你替我做主,不也一样么?”
赛伯温摇手笑道:“情分归情分,身份归身份,慢说我只是一位‘千面刘基’赛伯温,就算是护国军师刘伯沮,也只能作为献策参谋,不能作为决策主帅。”
闻人馒失笑说道:“赛兄不要谦虚,你既叫赛伯温,便应该赛过伯温,强于刘基先生,可以献策决策一把抓,参谋主帅一脚踢呢。”
赛伯温微笑说道:“我认为清查奸细之法,不外两点,一点是先选定可疑之人,对其详查。一是把所有‘玄冰凹’人物,统统列为可疑对象,全加查察。”
闻人俊听完,含笑说道:“赛兄,不知你的高见如何?若依小弟看来,似乎应该宁枉勿纵,全体加以详查,方较稳妥。”
赛伯温点头笑道:“这种做法,好处是比较稳妥,使奸细人物,无所遁形。但坏处却恐将引起不少误会。”
闻人俊冷笑说道:“赛兄不必如此顾忌,常言道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又道是:‘真金不怕火炼!’他们只要是问心无愧,为了洗刷嫌疑,也就应该有这种接受查讯的胸襟气量。”
赛伯温笑道:“闻人兄既然如此说法,小弟便勉为其难地,协助你进行这件关系重大之事。我们每人每日,负责查讯三人,或用明盘,或用暗察,杖此见机行事,权宜处置便了。”
两人计议既定,便分头进行,赛伯温第一个查察对象,便是那位与他有同名之雅的“屠龙岛主”王伯丑。
他选择了一个别无他人在侧的机会,把王伯沮请到自己的静室之中,笑衅吟地道:“王岛主,在下有句失礼之盲,要想动问。”
王温以“屠龙岛主”之尊,又名列“海岳四凶”之内,满以为在“玄冰凹”,必受相当礼遇。谁知“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坐关练功,一切事务,均交“屠龙手”闻人俊主持,而这位少年人物,却崖岸自高,除了对“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尚谦蕃有礼以外,似未曾把其余群豪看在眼内。
尤其是这“千面刘基’赛伯温,整日胁肩谄笑,与闻人俊鬼鬼祟祟混在一起的情状,更使王伯沮看不顺眼。而他在听完赛伯沮的话后,便即神色不悦,眼皮微翻,冷冷说道:“赛兄有话尽管请讲,你在这‘玄冰凹’内,是第一号护国军师,智囊首领,还有甚事儿,要我这野人献丑么。”
赛伯温微笑说道:“王岛主说哪里话来,你的神功绝艺,盖代无双……”
王伯沮播了摇手,截断赛伯温的话头,冷笑说道:“赛兄何必对我讽刺,谁不知道王伯温在‘阎罗谷’中,惨遭剪羽,是‘红叶令主,虞心影的手下败将。”
赛伯温笑道:“虞令主如今业已是我们同路人了,王岛主对于这段小小过节,似可淡然忘却,不必再记在心上。”
王伯沮双眉一挑,沉声说道:“赛兄把我找来,是否就是要我听取你这教训之语?”
赛伯温向他看了一眼,缓缓说道:“王岛主无须动怒,这些只是闲话,你若不爱听时,小弟便不再提起就是。”
王伯沮“哼”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你除了‘闲话’以外,莫非还有什么正经话儿?”
赛伯温笑道:“我想向王岛主请教一声;你昨日何往?”
王伯温扬眉答道:“这‘玄冰凹’寂寞无事,我进出外闲游。’赛伯量眼珠微转,继续笑道:“王岛主的游踪所及,是去了那些地方?”
王伯沮哈哈一笑,目注赛伯温,精芒慑人地冷然问道:“赛大军师,王伯沮是犯了什么天条国律么,或江湖大忌,你怎么竟私设法庭,对我审问起来。”
赛伯温失笑道:“王岛主为何火气这么大,小弟早已声明,只是有事请教,凭我这‘千面刘基’怎配审问你这‘屠龙岛主’?”
王伯沮嘿嘱怪笑说道:“你虽与那‘屠龙手’闻人俊,结为心腹之交,使他事事问计于你,但要想查问我王伯沮,却真还有些不配!有什么话儿赶快说出,若是我愿意答时,或许会答应几句!”
赛伯温见王伯沮声色俱厉,遂也沉着脸儿说道:“王岛主,你昨日卯初走出‘玄冰凹’,直到酉末方归,其中共六个时辰,究竟是去了些什么所在?”
王伯沮勃然大怒说道:“你这样注意我的行动作甚?”
赛伯温轩眉答道:“慢说是你,整个‘玄冰凹’中,谁的行动不在我耳目所及之下。”
王伯沮气得站起身形,戟指赛伯温,厉声叫道:“赛伯温,你赶快说出为何要注意我行动,你若不还我一个公道,我就叫你……”
赛伯温知道这位“屠龙岛主”功力极高,也不敢将他过分激怒,遂连摇双手,赔笑说道:“王岛主不要动怒,我若没有相当理由,却妄自注章‘玄冰凹,内群雄的行动作甚?”
王伯沮道:“有理由就快说,倘若信口胡言,加以搪塞,我就让你尝尝我独门暗器‘毒龙须’或‘龙盘快剑’滋味。’赛伯温无可奈何,只得说道:“近些,‘玄冰凹’内,走漏了不少重要秘讯,譬如前日魏老婆婆中途遇伏,曹梦德兄受重伤之事,便是对方早知我们行动所致,故而不得不对‘玄冰凹’群雄,一一暗加注意。”
王伯温双眉一闪,狞笑问道:“这样说来,你竟是把我当做奸细。”
赛伯温见他目中凶芒电闪,似乎想对自己随时下手模样,只好低声下气地再复赔笑说道:“王岛主高瞻远瞩,应该看得分明,我不是专对王岛主一人注意,是对整个‘玄冰凹’中的所有人物,完全怀疑。”
王伯温狞笑说道:“既然对所有人物,均生怀疑,却为何单单问我?”
赛伯温苦笑说道:“因为王岛主曾经单独离开了六个时辰不知去往何处。”
王伯温双眼一翻,冷笑说道:“你既然问我,我就告你何妨。
我是去往‘阎罗别府’与秋月真人等弃嫌修好,并泄露‘玄冰凹’的一切机密。”
语音方落,脸色忽沉,当胸一掌,便向赛伯温猛击而出。
赛伯温姓名虽叫“赛伯温”,但武技上却赛不过王伯沮,哪里敢承受这位“屠龙岛主”的猛力一击。
既不敢硬接其锋,便只好施展小巧功夫,一式“金蝉脱壳”掠身从掌风之下,右飘数尺。
王伯温盛怒难遏,那肯罢休?跟踪追击,又复回环不绝地攻出三掌。
赛伯温的一身轻功,着实不弱,左翻右闪,侥幸未被打中,但“呼呼”劲啸掌风的余威所及,已把室中各物,打得一片凌乱。
这时,闻人俊业自得讯来,恰巧王伯温已下辣手,向赛伯温全力发掌,攻出一招奇奥绝学“北海屠龙”。
闻人俊眼见赛伯温命已危险,遂赶紧聚集“屠龙手”的功力,代他硬生生地接了一掌。
这一记硬接,双方功力悉敌,未曾分出上下。
赛伯温站在闻人俊身后,喘息未定地苦笑说道:“闻人兄,你来得正好,我这个‘赛伯温’虽然惹不起‘王伯温’,但你这‘屠龙手’,却大可斗斗这‘屠龙岛主’。”
闻人俊目注赛伯温,皱眉问道:“赛兄,你是为了何事,竟得罪王岛主?”
赛伯温因被王伯温恃技逞强,打得冒火,遂索性一不懂二不休地,扬眉冷笑菩道:“小弟并未得罪王岛主,只是王岛主恼羞成怒,恃技欺人而已。”
闻人俊知道其中必然大有文章,遂向王伯温问道:“王岛主是为何动怒?”
王伯温气犹未息地,伸手指着赛伯温,向闻人俊冷笑说道:“我不必说,他是你的心腹人,你去问他好了。”
闻人俊方对赛伯温看了一眼,赛伯温便自说道:“小弟揭破了王岛主的秘密,便使他恼羞成怒,对我猛下绝情,要想杀人灭口。”
王伯温气得怪叫一声,嗔目叱道:“赛伯温,你……你揭破了我的什么秘密?”
赛伯温不理会这位已将气得发疯的“屠龙岛主”,只向闻人俊说道:“闻人兄,有关泄漏‘玄冰凹’中,一切重大机密之事,就是王岛主所为。”
闻人俊听得方自“峨”了一声,赛伯温又复说道:“王岛主那日独自外出六个时辰,便是去往‘阎罗别府’与秋月真人等弃嫌修好,并泄漏‘玄冰凹’中的一切机密。”
王伯温气得全身发抖,厉声叫道:“赛……赛伯温,你……你莫要捏造黑白,含直喷人!”
赛伯温不懂不忙地,谲笑说道:“我所说并无半句虚言,全是你向我亲口招承之话,你敢不对天立个血誓,否认曾经说过这些话儿么?”
当年迷信未开,神权极重,对于盟誓-举,多不敢率意轻为,故而王伯温虽然怒极,也只好咬牙说道:“方才只是我对你所说的几句气话。”
赛伯温冷笑说道:“既系气话;为何又对我冷不防地立下辣手,岂非显然是作贼心虚,无私有弊。”
王伯温委实在牙尖舌利方面,斗不过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要想恃技逞强,又知必为闻人俊所阻。遂长叹一声,向闻人俊问道:“闻人老弟,你相不相信我王伯温会是奸细?”闻人俊既未点头,也未摇头,更未开口答话,只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把位“屠龙岛主”王伯温笑得满脸通红,双眉高挑,抱拳叫道:“闻人老弟,既然你也对我生疑,王伯温立即告退。”
赛伯温也向闻人俊长揖说道:“闻人兄,王岛主威名震世,武学惊人,小弟既然得罪了他,应该由我来认罪引退才是!”
闻人俊目光微扫,见静室内外,业已聚有多人,遂在一阵纵声狂笑以后,伸手拍着赛伯温的肩头说道:“赛兄不要这等说法,你是闻人俊的心腹至交,百里夫人也对你视若国师,异常倚重。
我宁愿失去三位‘屠龙岛主’,也不愿使你这位‘千面刘基’离开左右!”
这几句话儿,听在赛伯温的耳内,自然使他高兴万分,目光凝注闻人俊,流露出一片愿为效死的感激知遇神色。
但“屠龙岛主”王伯温却气得全身发抖地,目射厉芒,向闻人俊颤声叫道:“闻人俊,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王伯温是接得百里夫人飞书邀请,远从‘北海’,来作她的‘玄冰凹’内嘉宾……”
闻人俊不等王伯温话完,便即晒然说道:“若不是你这老废物赶来,也不会害得‘燕尾阎罗’申屠爵身遭惨死,并把好好-座‘阎罗别府,送给对方,做了根据重地。”
王伯温怒无可怒,真想忿然出手,但一看周围全是对方心腹之人,遂只好咬牙叫道:“闻人俊,你要记住,王伯温如今告别,但‘玄冰大会’之时,却必仍来参与。并……”
闻人俊冷笑连声,接口说道:“你不必发狠,及气得这般样儿。我可以替你把话说完,你是不是要在‘玄冰大会,之上,和我及赛兄斗上一斗?王伯温厉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闻人俊冷然说道:“有什么好不好的,赛伯温不会惧怕王伯温,我‘屠龙手’,也未必就惹不起你这‘屠龙岛主’。”
王伯温又羞又窘,又恼又气,气得满面通红,几乎变成一条“北海赤龙”般的,厉啸一声,转身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