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室一看,榻上空空哪里还有施计诈死的“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半点踪影。
魏老婆婆气得厉“哼”一声,转面向议事大厅扑去。
厅外一名值役弟子,见了魏老婆婆,恭身行礼,抱拳赔笑说道:“老婆婆,来迟片刻,未及赶上虞令主的葬礼……”
魏老婆婆听得“葬礼”二字,业已盛怒如狂,手中玉杖微伸,把那值役弟子,兜档一挑飞起半空,然后摇杖猛砸,“吧”的一声,硬将这无辜倒霉之徒,砸得骨折筋崩,几乎成了一堆肉酱。
闻人俊与赛伯温闻声赶出,见了这等凄惨情形,不禁大吃一惊。由闻人俊抱拳问道:“老婆婆为何如此发怒?”
魏老婆婆玉杖“叮叮”连顿,白发飞飘,嗔目叱道:“是谁出的主意,替虞令主举行葬礼,快说!”
闻人佐讶然菩道;“谁的主意?这不是老婆婆的主意么?你在临出‘玄冰凹’前曾经吩咐连夜备棺,要于今晨殓葬。小弟不过是遵命办事,怎会使老婆婆气成这般样儿。”
这几句话儿,成了所谓最厉害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位怒气冲冲,问罪而来魏老婆婆,顶得无话可菩。
既然被人问住,魏老婆婆只好改变话题,扬眉叫道:“真是怪事,虞令主难道肯让你们装棺殖葬么……”
话方至此,懊然而顿,魏老婆婆知道自己窘急之下,口不择言,业已出了口病。“千面刘基”赛伯温何等厉害,自然不会放过魏老婆婆这语病上的漏洞,“咦”了一声;接口问道:“老婆婆,虞令主业已玉殒香消,她平日虽然英雄绝世,但一瞑不枧以后,也必照样由人摆布,她怎会不肯让我们为其装棺盛殓,以向她表示一点最后敬意呢?”这种锋利问话,叫魏老婆婆如何答得上口。
闻人俊见魏老婆婆方才那等盛怒,如今又如此惭窘,不禁愕然问道:“老婆婆,你到底是去了何处?我们敬遵所命,替虞令主,曹梦德兄,双双殓葬,并举行盛大祭奠之事,自同毫未做错,怎会引得你冲冲大怒呢?”
这“去了何处”四宇,总算替“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打开僵局。她双眉一撬,冷然说道:“我是寻罕世灵药,来救虞令主……”
赛伯温不等魏老婆婆话完,便即愕然道:“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虞令主既已玉殒香消,老婆婆纵寻来天上灵芝……”
魏老婆婆双跟一瞪,厉声叱道:“你懂什么?我拼命疾驰,在一夜之间,往返千里,所寻来的,岂是寻常药物。只要虞令主尸体未腐,便可使其重生……”
赛伯温听到此处,高兴得跳将起来,抚掌狂笑说道:“妙极,妙极,老婆婆既然有此妙药……”
魏老婆婆目射凶芒,用手中玉杖,“叮叮”点地,愤然叫道:“你们把人都埋掉,还妙些什么?”
赛伯温失笑说道;“老婆婆不要着急,虞令主虽已大殓盖棺,但为了等你回来,亲自洒土封穴,故而只是暂厝。”
魏老婆婆大喜说道:“快……快……她的棺木现在何处?你们快点带我前去。”赛伯温一面站起身形,一面向闻人俊笑道:“闻人兄,我们且为魏老婆婆领路,想不到老婆婆果然手眼通天,寻来了可以生死人面肉白骨的罕世圣药。如今只消打开棺盏,喂下药物,便可把那位‘红叶令主’,从‘望乡台’上喊回,又使她鲜蹦活跳的了。”
魏老婆婆随同闻人俊、赛伯温举步,但心中仍充满疑思,她弄不懂虞心影怎会真椽具死人般,听凭闻人俊等,为之盖棺殖葬。
她越想越疑,忍不住发话问道:“闻人老弟,替虞令主举行大殖之际,你们谁在她的身边?”
闻人俊笑道:“我们两人都在,指挥侍女,极为小心慎重地,把虞令主遗体,从榻上抬到棺中,老婆婆问此……”魏老婆婆不等他话完,又复问道:“两位老弟可曾注意到虞令主的尸体,已否僵硬?”
闻人俊摇头答道:“不曾僵硬,虞令主当时身躯绵软如常,便似神慵眷睡一般。若非从老婆婆口中,知她已死,小弟还真不忍心把这样一位千娇百媚的绝代佳人,装进那冷酷棺木以内。”
这几句话儿,即使魏老婆婆听得暗睹叫苦,更使她心中疑虑加深,弄不懂“红叶令主”虞心影任人生葬之举,究竟是何涵意。
展跟间,便即快到地头,赛伯温向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小弟尚精堪舆之学,在前面山环,替虞令主及曹梦檀兄,觅得一处埋骨佳城……”
魏老婆婆不等赛伯温话完,便即冷笑说道:“勘得佳城,葬于龙穴,无非泽及后人,他们男的未婚,女的未嫁,赛老弟大可不必白费这种心思的了。”
赛伯温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碰了魏老婆婆这么一个钉子,不禁气得干笑几声,无话可说。
正在此时,突然有名“玄冰凹”中弟子,神色仓惶地,迎面跑来。
闻人俊见状叱道:“你这样慌慌张张……”
话犹未了,那名弟子因已吓得发昏,便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有……鬼……有……鬼……”
闻人俊越发怒道:“青天白日,鬼在何处?”
那名弟子颤声答道:“鬼就……就是虞……虞令主……”
魏老婆婆此时因一切事儿均告阴差阳错,弄得乱七八糟,心中恼怒已极,闻言之下,宛如火上舔油,竟不问青红皂白,一把便将那名弟子,劈胸抓起。
赛伯温正待相拦,闻人俊却因见魏老婆婆一头雪发齐飘,双眼也满布直丝,赤红如火。知道她已怒极心痛,必须发泄,否则定会向赛伯温及自己翻脸。
反正这名弟子,命已难救,遂悄悄一扯赛伯温的衣袖,拉着他闪过一旁。
果然,魏老婆婆气恼得兽性大发,人性已泯,左手“叮”的一声,把所执玉杖,插入地下,双手分执那名弟子双足,猛力便是一撕。
“哧”的一声,把十无辜弟子,活活撕成两片,心肝肠肺,流得一地,赤红鲜直,更溅了魏老婆婆的一身一脸。
魏老婆婆撕了一名活人,怒犹未泄,双手扬处,把两片人尸,掷向半空,拔起所插玉杖,又复往墓地赶去。
赛伯温紧紧相随,一面向闻人俊摇头叹声道:“闻人兄,难怪魏老婆婆有‘白发杀人王’之称,看来她真是一位凶残无比的‘杀人王’呢!”
闻人俊因赛伯温说话时并未放低看音,生恐魏老婆婆听见,又出差错,遂向他施一个眼色。
赛伯担方有警觉,魏老婆婆已狞笑止步,两道凶狠目光,盯在这位“千面刘基”脸上欲待发作。
闻人俊知道不妙,目光一瞥,急忙叫道:“赛兄,难道世上真个有鬼?虞令主的棺木,是谁开启了呢?”
这几句话儿,固然把赛伯温听得一愕,但也把魏老婆婆,听得一愕。
魏老婆婆目光注处,果见棺木已开,遂顾不得再向赛伯温喝同,身形一闪,电疾扑去。
到得近前,细一察看,一具棺木中,盛殖的是“哈哈秀土”曹梦德尸身,一具棺木,空空无物,地上并躺着一具“玄冰凹”弟子尸体。
这时,“屠龙手”闻人俊与“千面刘基”赛伯温,也已双双赶到,见状之下,齐觉愕然。
赛伯温怪叫一声说道:“咦,虞令主的这口棺木,是被谁打开,她的遗体,又到哪里去了?”
魏老婆婆自然心中雪亮,知道定是起初把事弄僵,无法自行活转,只有等葬礼完毕,众人纷纷离去以后,才来了个悄然尸遁。
她如今见虞心影未被生葬,心中恼怒稍平,但却又扭忧虞心影这实施遁尸之后,越发无法出面。
闻人俊见“玄冰凹”中弟子,又死一名,不禁双眉高挑,佛然说道:“这‘玄冰凹’中,为何连生怪事,虞令主的尸体失踪,究竟是有人盗尸,还是发生尸变?”
赛伯温略一沉吟说道:“照小弟看来,大概发生尸变。”
魏老婆婆看他一跟,冷然问道:“赛老弟是根据何事,如此判断。”
赛伯温笑道:“虞令主的遣体,长逾五尺,又不像一块美玉,或一粒明珠那般微小,倘若有人盗尸,怎会毫无譬讯?”
闻人俊点头说道:“赛兄猜测有理,但既然发生尸变,我们要不要分头四出,去找僵尸呢?”
赛伯温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当然要找,因为魏老婆婆业已为虞令主寻来可以生死人面肉白骨的罕世灵药,只要这位‘红叶令主’尸体未毁,便可能尚有回生之望呢。”
魏老婆婆听得心中一喜,因为赛伯温的这几句话儿,等于替那因装假死,而不得假死到底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开了一条活路。
蛀转念至此,立即接口怪笑说道:“赛老弟说得不错,只要能把虞令主寻着,那怕她业已变成了一具白***,我也可以使她恢复生命,仍然成为一位玉貌珠颜的‘红叶令主’。”
闻人俊闻言,向魏老婆婆那满头萧萧白发,及凶神恶煞般面目,看了一跟,心想:这凶恶无比的怪老婆婆,还说什么“白***”,这四个字儿,恰好是她自己的最佳写照。
但这些话儿,只在他的心中思忖,未便说出,表面上却顾着魏老婆婆的口风,点头笑道:“对,小弟立即派人四出,寻找僵尸……”
话犹未了,赛伯量便即连摇双手说道:“且慢,且慢,闻人兄不能随便振人,这件事儿之中,尚有顾虑。”
魏老婆婆扬眉问道:“什么顾虑?”
赛伯温笑而不答,却向魏老婆婆问道:“老婆婆,我得向你请教一件事儿。”
魏老婆婆猜不透这位刁钻古怪的“千面刘基”,又耍些什么花样,只好皱眉道:“赛老弟有话尽管请讲。”
赛伯温笑道:“我想向老婆婆请教的是‘僵尸会不会说话?”魏老婆婆以为他是故意取笑,不禁佛然怒道:“我又不是僵尸,怎么知道僵尸说不说话?”
赛伯温赔笑说道:“老婆婆不要误会,小弟此话,实含有重大意义,并非笑谈。因老婆婆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才向你竭诚请教!”
魏老婆婆见他这样一本正经,遂不得不答,蹙眉说道:“赛老弟这是多问,既称僵尸,怎么还会说话?”
赛伯涅偏过头来,向闻人俊笑道:“闻人兄,僵尸既然不会说话,你就不必派人去找那位虞令主了。”
闻人俊目光方闪,赛伯温又复道:“闻人兄请想,虞令主生前业已凛若冰霜,与我们落落寡合。如今成了僵尸,自然更不通情理。你深入四出寻找,慢说寻找不到,就算恰巧寻着,人言鬼语,两不相信,是能把虞令主劝回‘玄冰凹’呢?还是能把位武学奇高的‘红叶令主’,点倒擒住?”
闻人俊“呀”了一声,皱眉无话。
赛伯温继续笑道:“劝无法劝,其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再复平白断送掉一些所派出人物的性命而已!”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伸手指着地上那具裂脑尸体,正色说道:“闻人兄你看,此处死了一个。方才救老婆婆盛怒难道之下,撕了一个。先前在议事厅外,又被老婆婆猛挥玉杖,砸了一个……”
赛伯温语利于刀,魏老婆婆脸皮再厚,听到此处,也不禁感觉有点吃不消地,赧然接口说道:“刚才是我过于鲁莽,且向闻人老弟,敬致歉意!”
闻人俊摇首笑道:“老婆婆不必介意,这种酒囊饭袋,你便替我统统杀光,我也不在乎……”
赛伯温不等闻人俊话完,接口说道:“闻人兄不能这样说法,若在平时,多损失几名平庸小辈,原自无妨,但如今,玄冰大会,在迩,纵是酒囊饭袋,也要以他们来充充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