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忠终于安下心来,可深知老赵家劣根性的赵元娘却依然提心吊胆。
感念于赵四娘家对她的恩情,赵元娘出言提醒道:“不管他们在来之前清不清楚你们家到底有多少家底。刚刚他们张口就讹六百两的时候,你们丝毫没有否认,反而聚在一起商量起来,这就等于是在告诉他们——这钱你们能拿得出来。都说‘财帛动人心’,老赵家又是那种贪得无厌的性子,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今儿虽然把他们赶走了,可日后他们定然还会来兴风作浪。”
赵三娘一脸无谓道:“来就来,咱还怕他们不成?”
赵四娘却满脸忧虑道:“元娘姐说的很有道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家铺子不过才开一个月,就一再招来老赵家的觊觎。唉,前两回是咱们运气好,才能侥幸逃出圈套。往后老赵家再来闹上几出,咱们可就不一定能够招架得住了。
赵三娘一听也急了,忙道:“哎呀,这可怎么办好?哪怕不为别的,就为早日救出大姐,都不能再让老赵家把咱们给算计了!”
赵永忠听赵三娘提到赵二娘,忙收敛了心神,正色道:“四娘,你可有啥好办法?若是有就只管说,爹都照办!”
赵四娘沉吟半晌,终是无奈道:“说实话,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如果老赵家一门心思要算计咱们,咱们再怎么防备都会有松懈的时候。其实,要是外人那还好办,直接下狠手收拾,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头。可老赵家?只要有咱爷奶坐镇,就算被咱们抓了现行,怕是也奈何不了他们!”
“四娘,你忘了?不要说咱们已经分家了,就昨儿你不是还让咱爷立下了不得干涉咱家的字据了吗?光凭那张字据,要是老赵家再来讹钱,咱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赵三郎提醒道。
赵四娘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是看老赵家总是拿亲事在做文章,就生怕他们以后也会在这上面给咱们使绊子,为了以防万一就让咱爷立了字据。那张字据……唉,其实并没多大的效用,能不能用它来防止老赵家拿捏咱们的亲事都有些悬,更别说其他的了。毕竟咱爷奶作为长辈,就算他们做得不对,有时咱们都不得不乖乖听命。谁让‘百善孝为先’呢?一个‘孝’字压死人呀!”
就连主意最多的赵四娘都对付不了虎视眈眈的老赵家,众人都感到灰心丧气,一时间大堂里静默无语。
装模作样的赵四娘循循善诱了半天,都没有知心人接上她的话茬。无奈之下,她只得继续上阵,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来,咱们三房处处顺着咱爷奶的意,甚至听从他们的吩咐把大姐送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咱奶还动辄骂咱们不孝。既然不管咱们怎么做都是不孝子孙,那为啥不顺从自个儿的心意,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物呢?依我看,要是老赵家再来招惹咱们,咱们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完全不必去顾忌那两个为老不尊的所谓长辈!”
“四娘说得对,他们算是哪门子的长辈?凭啥要咱们老是敬着让着?”赵三娘第一个大声附和道。
赵三郎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其实赵四娘并不是很在意赵三郎他们的看法,她最关心的是赵永忠的态度。她很担心赵永忠还是无法逃出“愚孝”的禁锢,才会拐弯抹角地上演了这一出,借机敲打他一番。
不过还好,看来赵永忠没有辜负赵四娘对他的期望,只听他郑重地说道:“爹分得清轻重,不会再让你爷奶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话很简短,但却让心里没底的赵四娘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安心。
看到三叔家最清醒的赵四娘过早地放下了心防,赵元娘焦急不已,忍不住再次提醒道:“不过五贯钱,老赵家就能任由四娘自生自灭。区区五十两银子,他们就能葬送二娘一生。为了一百两聘礼,他们就能置我和我娘于死地。如今他们发现你们的家财不下于六百两,你们想想看,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赵元娘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心头一紧。
素来胆小的姜氏脸色苍白,颤抖着双唇问道:“难不成……难不成……他们还能要咱们全家的命不成?”
赵四娘冷言冷语道:“娘,你的忘性也太大了!昨儿就是在这儿,赵成蓝不光要咱们一家人的命,还想要弄垮外公一家呢!不过才一天工夫,你怎么就忘了?呵呵,不但忘了,还忘得挺彻底的。你丝毫都不记得她是犯了什么事儿才被人抓了,刚刚还想掏钱把她捞出来呢!”
姜氏登时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其实不光是她,刚刚热心筹钱的其他人也面红耳赤。而姜老爷子则满面愁容,他开始相信无所不用其极的老赵家极有可能会罔顾亲情,对他们下死手。
赵四娘看见外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些不忍,忙安慰道:“那是从前,如今咱们有了苏记商行做后台,一般人决计不敢打咱们的主意了。就算老赵家想要倚老卖老,只要咱们不再事事顺从,无权无势的他们再怎么也翻腾不出个浪花来!”
“四娘,你想得太过乐观了。”为了三叔一家,也为了她们娘儿俩的安危,赵元娘毫不留情地泼冷水道:“的确从前的老赵家无权无势,可是你别忘了,如今他们攀上了县城里的温家。虽说温家姑娘只是个低位份的良人,在嫔妃如云的后宫里根本就排不上号,可在山高皇帝远的静海县里,这个‘皇亲国戚’的大旗还是很好使的。要是赵成青撺掇温家来对付咱们,咱们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经赵元娘这么一提醒,众人原本只是忧虑,现在更添上了七分害怕,一时间大堂里人心惶惶。
惟有赵四娘与其他人不同,她脸上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情,而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元娘。
良久,赵四娘眸光微闪,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缓声问道:“元娘姐,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在众人当中,赵元娘最关注的就是赵四娘,赵四娘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她必须继续说下去,哪怕会让赵四娘怀疑自己。
赵元娘正视着赵四娘,一脸坦荡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我知道若是老赵家和温家勾结在一起,咱们决计不会有好下场……我,一直都知道。”
赵四娘明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就这样和赵元娘对视着。
忽然,赵四娘淡淡一笑,说道:“我相信元娘姐所说的,要是由着心黑手狠的老赵家攀上温家,咱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既然如此,那就趁着赵成青还没有被抬进温府,咱们先下手为强,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至于具体该怎么做,我一时半会之间也想不出来。这办法可不是凭空就能想出来的,我还得去镇上托汪掌柜帮我打听一下温家的情况,方能找出个妥善的对策来。”
赵四娘话音刚落,众人就点头称是,杨氏更是一叠声地叫赵永忠赶紧套车去镇上。
一向乖顺的赵永忠却没有立即应声,支支吾吾道:“四娘啊,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说到一半,赵永忠顿了顿足,转身就去套车了。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我爹还在心疼赵成蓝那个贱人呐!咱们迟早会被他那滥好心害惨!”赵三娘撅嘴道。
姜氏等人闻言,满脸忧愁的脸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赵四娘忙劝慰道:“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能因为担心老赵家来捣乱,咱们就镇日胆战心惊的,那样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其实呀,咱们也不用这么担心,如今赵成蓝捅了天大的篓子,老赵家肯定自顾不暇,一时半会儿哪有功夫使坏水儿呀?咱们呀,还是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姜老爷子忙接口道:“四娘说的是呀,这日子该怎么过还就怎么过!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啦!”
在姜老爷子的号召之下,众人脸上的忧色稍稍褪去,只是心中的忧愁怕是未能减少几分。
相比起家人的惴惴不安,赵四娘倒是显得很镇定,在心里把亟待解决的事情过了一遍。
这次去镇上她不但要去打听消息,还要把镇上的铺面仔细规划一番。
诸事当中尤其以打听温家最耗时间。虽说温家在把他家姑娘送进宫前就已经是静海县里数得上的富户,要在镇上打听到他家的消息并不是很难。不过那些消息多半流于表面,深层次一点儿还需要拜托汪掌柜在县城里开酒楼的儿子多方打探才成。这样一来,至少得要两天才能得到确切消息。
于是赵四娘决定近一两天暂不回姜家滩,就留在镇上。
生怕自己的缺席会耽误养鸭场的建设进程,赵四娘又同家人商讨了一番,再次敲定了养鸭场的各项事宜后,方才施施然地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