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赵四娘一行直奔庆丰楼。
其实就算今儿赵四娘他们不去找汪掌柜,汪掌柜也会主动去赵家铺找他们。
早在昨儿晌午的时候,汪掌柜就听说有人在赵家铺闹事儿。不过开门做生意的,特别是做吃食生意的,难免会遇上些恶客。汪掌柜家祖祖辈辈都做着酒楼生意,对这种事儿早就见怪不怪了,当时他也没觉得这是啥大事儿。只是当听说生事的主谋是赵四娘的亲姑姑时,汪掌柜既不耻赵成蓝罔顾亲情的卑劣行径,又为赵四娘有这么个心黑手狠的亲戚而感到憋屈。不过在听闻赵四娘他们顺利地化解了这一场危机后,他就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然而,今早儿汪掌柜又听说这个赵成蓝居然同人通奸,一向沉得住气的他登时大惊失色。在这个时代,通奸可是不亚于杀人的重罪,是最让人不耻的恶行。不光是通奸的当事人,就连同族之人也会遭到波及,而赵四娘和赵成蓝亲缘关系极近,绝对会受到牵连。汪掌柜一想到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因着这个恶姑姑以后极有可能找不到好婆家,就揪心不已。生怕赵四娘家还不知道这个噩耗,就想着赶紧去给他们报个信儿,好让他们及早做好准备,最好是能想出个万全的解决之策来。
谁知汪掌柜都吩咐伙计套好车了,正准备出发之时,却碰上了梁公子忽然领着几个贵客上门儿。梁公子可不光是镇上庆丰楼的常客,更是汪掌柜儿子所开酒楼的大主顾,汪掌柜万万不敢怠慢,立即亲自招呼,去姜家滩的事儿这才耽搁了下来。
此刻正在后厨里忙碌着的汪掌柜一听说赵四娘他们来了,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跑到了二楼的雅间里招待他们。当得知他们是来打探消息的,他忙把自个儿掌握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据说苏记商行亲眼看见恶客在赵家铺闹事儿大感不忿,就决定替合作商家出头。不过宽厚的赵家铺在得知闹事的主谋是自家亲戚后,就决定放她一马。然而苏记认为,就算不去追究赵成蓝的责任,可为了防止往后张三李四随意上门来找茬儿,至少得要惩治一番帮凶以起到震慑作用,于是就把为首的一个凶徒送上了公堂。
原本苏记只是想让那个叫乔福生的家伙吃上一顿板子,也没打算拿他怎么样。谁知乔福生不经打,再加上他又做贼心虚,刚打了不到二十板子,受不住刑的他就招出了幕后主谋赵成蓝,或许是他神志有些迷糊了,紧接着居然咬出赵成蓝和他有染。
像这种有辱家门的丑事儿,一般老百姓都不会拿到公堂上去说,通常的做法是民间私了。即使在私了的过程中,受害方采取一些极端手段,甚至于闹出人命来,官府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上不会干涉。可是这都闹上公堂了,就算县太爷想省些事儿都不好意思呀,只得按律办事儿,把赵成蓝缉拿归案。
听到这儿,就连有些迟钝的赵永忠也明白过来了,赵老爷子他们还真是拿他当冤大头——这场官司说到底,和他们三房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他爹娘就是来坑钱的哇!
其实赵永忠倒不是不舍得出那些银钱,为了他大妹的性命,他可以不计前嫌,甚至心甘情愿出钱出力,不惜暗暗和真正关怀他的人唱反调。可……他爹娘实在是让他寒心不已。
在赵永忠还在为赵老爷子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到心痛万分的时候,赵四娘却在默默吐槽办事不牢的苏记:多大点儿事儿呀?经验丰富的苏记居然搭上了赵氏全族女子的名声。若不是听说苏记有心撇开自家,赵四娘都会怀疑苏记就是故意来整她的——明里打着做好事儿的旗号,暗里行着让她嫁不出去的勾当。
当然怨念归怨念,恨嫁的赵四娘还是能够体会到苏记那份儿笨拙的善意,藏在内心深处的忧虑稍稍得以纾解,心里也真正开始有了些底气。
不过即使有人相助,可那层关系并不怎么牢靠,还不足以让人高枕无忧。要知道即便是血盟,在利益面前也会一击即碎,更何况她家和苏记还远不是。赵四娘认为,老赵家这门亲事儿还是得要掐断,绝不能留下仅凭自身力量解决不了的后患。
因而赵四娘郑重拜托汪掌柜为她调查一番温家的详细背景,并且若是镇上有什么关于老赵家的新动向还请汪掌柜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在汪掌柜欣然同意后,赵四娘也不多留,当即就要带着赵永忠他们离开庆丰楼。
不过还没等汪掌柜送他们走出雅间,酒楼的伙计就奉命来请赵四娘一行去隔壁包厢坐坐。
“梁记的少东家有请?”赵四娘奇道。
梁记世代经营粮行生意,和做吃食生意的赵四娘家并有什么交集。
赵四娘想了又想,一定要扯上关系的话,她家也只是昨儿在梁记购买了一批粮食。可在静海县数一数二的大粮行面前,那点子粮食连九牛一毛都谈不上,家大业大的梁记绝不可能为了招揽她家这个微不足道的买家而特意来找他们。
那这到底是为了那般呢?赵四娘好生纳闷儿。
不过还没等赵四娘开口,赵永忠就一叠声地应承了下来,可能是怕人家久等了,他忙连推带拉地把赵四娘赶进了隔壁。
尽管这间包厢的窗户都洞开着,可刚一进门儿,赵四娘还是闻到一阵浓厚的酒菜香。虽然如今里面的圆桌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可以猜到前不久这儿刚刚宴请过客人。
圆桌的对面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见他们一行人进来了,忙站起身来抱了抱拳,接着就自来熟地同他们寒暄了起来。
赵四娘心里存着事儿,哪里耐烦留在这儿同个不相干的人闲唠嗑?可看在赵家村里正和梁氏的份儿上,她也不好意思截断人家的话头,只好带着假笑应付起来。
还好不着边际地闲话了半天,这个自称梁研的少年终于诌到了一点儿和生意相关的事儿。
只听梁研笑道:“方才招待几位远方而来的贵客,听说这儿以粉丝为原料的菜肴很是出名,就每样各点了一道。吃过之后,众人都是赞不绝口。要说这粉丝呀,原来听说是宁国传来的物什,仔细打听后才知道这些都出自你们家……”
话到此处,梁研捏了捏鼻子,向来伶牙俐齿的他竟有些诌不下去了。
赵元娘这个大姑娘一直用不太友好的眼神盯着他看,这固然是原因之一。可令他语塞的更大原因是赵四娘这个梳着包包头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