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杭清溪会将对象定为肖云裳,这话说来话长。
之前肖家人曾在镇上的赵家老铺里住过一段日子,当时肖云裳就搅和得同住在那里的杭清溪不得安生。杭清溪有孕在身,不便和肖云裳斗气,便搬回了娘家。谁知肖云裳阴魂不散,居然找上门来恶心杭清溪。
要吃要穿耍大小姐脾气,一言不合就撒泼,这些还就罢了。肖云裳在一次斗嘴失利之后,居然当着整条北街街坊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勾搭男人,勾搭的还是有妇之夫,不要脸之极,活该后来被男人一脚蹬了。
杭清溪承认,也不知是谁,居然把她曾做过外室的事情传扬了出去,现在外头的确传得沸沸扬扬。
可外面谣言传得再厉害,那也只是谣言,谁都不能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确有其事。那些嘴碎的也就只能在她背后说道说道,至今为止,还不曾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来胡言乱语。
敢这么打她脸的,肖云裳还是头一个!
不管怎么说,肖云裳和她也是正经亲戚,哪怕关系再差,也不该如此当众羞辱她。而且肖云裳所说事关她的贞洁,要不是她有一个做秀才的爹,她的娘家极为得力,她不定就被人沉塘了。
肖云裳实在太过歹毒,她越想越气,都有生撕了肖云裳的心。
只是自己有把柄落在肖永业手上,杭清溪发作不得,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恶气。如今眼前就有一个坑死肖云裳的机会,杭清溪当然不会放过,誓要把肖云裳往火坑里推。
如杭清溪所愿,肖永业沉思片刻后说道:“如今我也只有云裳拿得出手了。她的相貌自不必说,那是顶尖的,身段也是百里挑一的,比李家丫头强太多了。再论才干,她读过好几年书,还会一两件乐器,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更不是那些野丫头能比的。偏偏皮家看重的是那些商贾之术,比起小贱人,她怕是、怕是还差点儿,恐怕皮家还是不肯答应呀。”
杭清溪一见肖永业那神色,就知道他把自己的听进去了,就差最后一把火。
杭清溪再接再厉道:“你也晓得,皮家看中姜荷莲子,除了看重她的人品相貌,更重要的是垂涎她那一身本领。前两日你不是从李家哄了好几张方子吗?说好了用那些方子换赵永孝出狱,可你只给了皮家豆制品的方子,卤味的方子还捏在自个儿手上。比起豆制品方子,那些卤味方子才是真的值钱,用得好的话不见得比做糕点、胭脂赚的少。只不过,明儿那关要是过不了,再多的钱也没有命去享,还是‘财去人安乐’的好。
“我给你出个主意,明儿你就把卤味方子和云裳一起送过去,再说说好话。就算皮家会不高兴,但也不至于当场翻脸,这个难关就算是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肖永业又犹豫了起来。
经过杭清溪这么一分析,肖永业深深觉得她出的主意要比厉氏所说的靠谱得多。可是他舍不得那些卤味方子啊!他还打算搅黄赵永孝的生意,年后自个儿开一家卤味铺子,在镇上做独家生意嘞。这要是把方子交了出去,这门生意还能做得成吗?
杭清溪很耐心地倾听了肖永业的疑虑,心中鄙夷:既想要命,可又不舍得财,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如此贪心,当心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不过杭清溪面不改色,道:“这有什么难以取舍的?方子照给,铺子照开,两件事情又不矛盾。”
“这样也行?”肖永业问道。
“有什么不行的?皮家家大业大,从来只做大生意,哪里会看得上小小的长乐镇。要了你的方子,肯定是用来在县城里开铺子。你大可不必担心他家会在镇上开铺子,抢了你的独家生意。总之,你只管大胆放心的把云裳和卤味方子一起交过去,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杭清溪顿了顿,又道:“当然,这个主意听不听全在你,你自个儿做决定吧。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要是让大郎察觉了可就不好了,先回了。”
说罢,杭清溪也不等肖永业回话,就扶着丫鬟径直走了。不过她的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微笑,她很清楚权衡利弊之后,肖永业定然会采纳自己的建议,把肖云裳送去皮家。如此一来,她这仇算是报彻了。
回到房中,杭清溪凝视了熟睡中的赵大郎好久,方才轻手轻脚地躺了下去。
杭清溪腹中的孩子月份已大,如今她只能够侧躺。赵大郎生怕压到孩子,每晚都蜷缩在床的角落里睡觉,每天起来都一阵腰酸背痛。
坦率的讲,嫁给赵大郎并非杭清溪所愿,当初不过是为了掩盖住她未婚先孕一事,方才急急忙忙地找了个下家。
这个赵大郎,无论是家世,还是才干,抑或是长相,都入不了她的眼。故而,当日苗佑仁再一次缠上来时,她心里其实极为愿意,故作矜持一番后就又和苗佑仁好上了。谁知,她还没从苗佑仁身上捞到多少好处就出事了。
那场大火被浇灭时,不知怎的,她的心气也跟着一起被浇灭了。做了一辈子富贵梦的她忽然清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青云路不是那么好走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粉身碎骨。与其去攀遥不可及的高枝,倒不如守着丈夫过上小富即安的日子。这样的话,就再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总是担心那些不光彩的事儿被人发现了。
因而杭清溪接受肖永业的授意,跑去向赵大郎保证日后会和他一起好生过日子时,她倒不是为了暂时稳住赵大郎而信口开河,而是真的出自于本心。后来,赵大郎的反应很让杭清溪满意,不但口头上原谅了她,还付诸于实际行动,处处都为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刚提到杭清溪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就踢了她一脚,打断了她纷繁的思绪。
杭清溪轻柔地抚着肚子,良久之后,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娘白氏还以为温良生是因为惧内才把她送了回来,想着日后孩子生了下来,可以抱着孩子去温府要点好处。毕竟温良生至今无子,这孩子可是他的独苗。即便他大老婆再可怕,看在亲生孩儿的份上,温良生多半也会照拂一二。从温家的指头缝儿里漏出来一点儿,那可就足够自家吃喝一辈子了。
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孩子其实是苗佑仁的种。而温良生之所以抛弃了她,约莫也是知道了这里头的内情。
让孩子认亲温家显然是不可能了,而认亲苗家?算了吧,苗佑仁那么多小妾通房,早给他生了一窝窝的庶子庶女,苗家缺什么也不会缺孩子。想要用孩子去苗家捞好处,那是行不通的。
如此一来,这孩子只能靠自己抚养长大了。幸好赵大郎不清楚真相,不光一直对自己嘘寒问暖,对孩子也上心得不得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纵然刚开始时,杭清溪对赵大郎有诸多不满,可赵大郎待她一片真心。处着处着,她也对赵大郎动了几分真情。
至少此刻,杭清溪是真心希望能够和赵大郎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一直相守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