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姜宝胜要娶宋氏的时候,亲朋好友虽没当着面说什么,可都不大看好他们这一对。
不错,姜宝胜是鳏夫,但他前头的媳妇儿没留下一儿半女,就跟初婚的小伙子没啥区别。加上他是里正的独子,十里八乡的,有的是黄花闺女愿意嫁给他。可他也不知怎么的,就认准了宋氏。宋氏是谁?一个被休的媳妇儿,论名声,比寡妇还不如。听说她全家都被除族了,更惨的是,那些除族的娘家人还被流放去了千里之外的晋州,她在这儿无亲无故的。最最叫人膈应的是,宋氏整整大了姜宝胜五岁,还带着个十八岁的大闺女,这么组成的一家子怎么瞧怎么觉着别扭。
可谁又想到了呢?宋氏千不好万不好,但她旺夫呀!
姜宝胜自打结了这门亲事后,很快就在府城开了一家大铺子,那铺子的美名都传到了静海来了,他家是彻彻底底地发了呀!还有,刚一成亲宋氏就怀上了娃娃,那男娃他们刚刚也见到了,长得白胖可爱,任谁都想要抱一抱。听说如今又怀上了,乖乖,这速度就是妥妥的三年抱俩啊。最让人意外的是,宋氏的娘家人居然也回来了。那老俩口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一看就不是地里刨食儿的。一问,原来宋家还真是书香门第,家里就有个进士儿子。进士那是啥?那可是比举人老爷还大的官呢!
老姜家这是祖坟上冒青烟,才能和出了大官的宋家结亲啊!
陈氏一边把姜宝胜带回来的衣裳布料分给各路亲朋好友,一边听着众人恭维自个儿,脸上都笑出了朵花儿。就是平日里没少听奉承话的姜里正这会儿见到大伙儿发出由衷的羡慕嫉妒恨,心里也乐开了花,那滋味别提有多美妙啦。
姜家二老操办完酒席,送走亲朋好友们后,也不嫌累,紧接着就屁颠屁颠儿地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探望儿媳妇儿。
这天晚上,姜家二老在收拾行李,杨家也在给杨二喜收拾行李。
在此之前,廖氏把儿子儿媳一起叫到了房里,和他们商量着要举家去府城开家铺子。
她儿子杨久平惊讶莫名,也不知该如何表态,她儿媳何氏却一听就不乐意了。
在她看来,不管是不是真要去府城做生意,在这个当口走,就是在向姚家示弱。这对于骨子里好胜的何氏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再说了,在姜家滩有杨氏处处照应着,他们一家吃得好住得好,啥都不用愁,日子过得逍遥得很。要是去府城,一切就得要重头再来,凡事必须亲力亲为,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
还开铺子做生意?府城的生意是那么好做的吗?纵然在姜家滩学了点儿做吃食的手艺,可自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头刨食儿的,哪里会做生意?天晓得会不会赔个底儿掉,把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攒下了的那点儿钱都折腾完。
不等丈夫杨久平开口,何氏就一口拒绝了婆婆的提议。
廖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说实话,她也不想走呀。可不走成吗?只要自家赖在这儿不走一天,姜家就没有一天安宁。
的确,小姑子现在身子骨还硬朗着,任凭姚家闹翻了天,她都不必顾忌儿媳妇姚氏,不用看着姚氏的脸色行事。可人总有老去的一天,到那时候还得靠姚氏伺候。如今为了自家,小姑子和姚氏娘家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虽然姚氏从没当面说过什么,可难保她心里头不会膈应。要是姚氏秋后算账,小姑子怕是无法安度晚年了呀!
不成!小姑子这么帮着自家,自家不能恩将仇报,把她给害了呀!
走,必须走!要是条件允许,还得要尽快走!
于是,廖氏把这里头的道理细细讲给儿子儿媳妇听。
杨久平倒是听进去了,不但答应立刻就走,还琢磨起开什么铺子合适。可廖氏把口水都快讲干了,何氏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肯挪窝。
既然一般二般的道理讲不通,廖氏只得下猛料了。
廖氏道:“就是不去开铺子,你就真不想去府城看看?招娣不是说过吗?当初她无意间见到二房和丁家在私下里商量,说是杨钱氏在府城有门亲戚,他们打算去投奔那个亲戚。府城,如今大喜多半就在那儿呢!你这个为娘的就不想去看看自己的大闺女?”
大喜?
何氏闻言一愣,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闺女了?
再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多久,也就一年左右的工夫。只是杨老太爷不许提那些人,谁提就怼谁,所以大伙儿都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其实,不光是由于杨老太爷的缘故,那些人尤其是她那个不孝女,她也不待见得很,就是杨老爷子不说,她也不会主动提及,恨不得一世都不再相见。
可原以为早已消失在记忆里的那个名字,再次听到廖氏提起时,她的心为啥会像被刀割了一样难受呢?
何氏忍住心痛,咬牙道:“看啥看?有啥好看的?想也知道,那个不孝女抛下父母亲人,偷偷跟着婆家跑了,这会儿肯定在府城里逍遥自在呢!”
何氏口中的不孝女杨大喜是怎么回事儿呢?
说来话长。当初边城遭灾后,杨家和杨大喜的婆家丁家一起外出逃荒。快要走到静海的时候,两家人没找到人家借宿,只得在一处破庙里过夜。
别看那庙破得不像个样,里面还是挺大的。不光丁杨两家可以分开来住,就连杨家的大房和二房也不必挤在一处。难得能碰上个宽敞的地方舒舒服服歇上一宿,众人都很高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可杨家大房黑甜一觉后醒来,等待他们的却是晴空霹雳——丁家伙同杨家二房在夜里卷铺盖跑路了!
那些所谓的亲人做得够绝,带走了所有值钱的行李不说,还偷走了杨老太爷的钱袋,那里头可是装着杨家所有的积蓄!除了几床破烂铺盖外,杨家大房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