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站起来转过脸,脸色陡然就是一变,脸色涨红的指着坐在中间的桌子旁一脸乖巧的小土不敢置信的哭道:“闻人峥!她是谁?!为什么坐在这里?!”
她甚至都没有细看,只一眼看过去扫到小土那张灼灼如春华一般耀眼的脸,不满的尖叫声便脱口而出。
闻人峥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了神,然后转头看了一眼陈思珍,眉头忍不住微微蹙了起来。
他印象里的陈思珍一向是一个非常称得上贤淑的女子,虽然有时候太过娇气,偶尔也会有小脾气,不过更多的时候总是温柔大方的模样。
闻人峥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候,因而就十分诧异。
小土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嘴角,脸上的神情是毫无破绽的无辜和茫然:“那个,我是西墨。”
“……”
陈思珍对她怒目而视,几欲要将眼睛瞪出眼眶里去。
——谁知道西墨特么是谁啊!
陈思珍特别想这么吼上一句,不过她刚刚也只是突然见到一个比自己更出色又更年轻的女子出现,有那么一瞬间的把持不住情绪,不过脱口而出了一句之后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就算她本来的性子并不是什么温婉大方,然而装了五年的时间,她条件反射的也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
于是这会儿镇定下来,她眼皮一眨,眼睛里瞬间便漫上了一层雾气,她有气无力的扶着肚子,娇弱的靠在了闻人峥身上,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小土,嘴唇颤抖着却不说一句话。
闻人峥原本惊愣之中,猛地听到小土十分无辜的那一声“我是西墨。”差点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在他心里小土以前作为白蛇的时候,便是再通人性也不可能真的跟人类一样,因而尽管这会儿她化形出的形象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过闻人峥就单纯当她是个还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因而在听到小土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怀疑的情绪,反而是只觉得这小丫头真是有够可爱。
不过还没等到他调整好情绪,就感觉手中一沉,低头一看,见陈思珍脸色泛白,娇弱无力的模样,心中顿时就是一紧。
“思珍,你不要激动,西墨是我的小师妹。我们失散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才碰到的,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他说着,朝陈思珍温和一笑:“小师妹十分懂事,以后有她陪着你,我出去也不用担心了。”
闻言,陈思珍顿时睁大了眼睛,呕的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居然还特么要让她定居?!
陈思珍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闻人峥一眼,见他神情温和又转头恨恨的看向了小土。
就这么一眼,她就不小心看到了桌子上站着的娇俏少女脸上突然出现的嘲讽以及得意的神色。
脑子一热,陈思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看见她那个嘲讽的笑容脑子一瞬间就很要炸了一样,一点儿也平静不下来。
“你竟敢?!阿峥!你看她!你看她!”
她气的嘴唇只哆嗦,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拉着闻人峥指着小土,好半晌就只能干巴巴的重复一句“你看她。”
小土眼底嘲讽的神色愈加浓郁,不过在闻人峥转头的一瞬间,她眼睛一眨,就换上了极为无辜且茫然的表情。
陈思珍将她整个变脸的过程看的清清楚楚,当下更是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也是她这些年被闻人峥宠惯了,已经完全没有一开始和他认识时那种小心翼翼生怕暴露的感觉,演技以及心机都刷刷刷退步了好多。
闻人峥有些疑惑的看着刚刚还靠在自己怀里摇摇欲坠的陈思珍猛然精神起来指着小土中气十足的样子,眼中微微闪过一道莫名的神色,只可惜正在气头上的陈思珍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当然密切注意着他的小土并没有错过他眼中刚刚一闪而过的怀疑,因而只是做出一副小心无措的神情挠了挠脸颊,然后朝闻人峥投去一个求救且信赖的眼神。
——闻人峥曾经一个人在江湖中闯荡了十余年,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再加上他见人脸上时常带着的笑意,让众人对他的印象不外乎就是翩翩公子之类的。
不过小土想着记忆他和白蛇相依为命的日子,忍不住在心底摇头轻笑起来。
他若真的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哪里能这么平安无事的长到这么大,还在江湖中留下这么大的名声之后又顺理成章的功成身退。
——那陈思珍也是被他的外表迷惑的够可以,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好几年的枕边人的真正性格。
小土想着,闻人峥已经无奈的哄了陈思珍好一会儿。
他对于陈思珍一向十分好脾气,在她怀孕之后更是事事都顺着她,尽管这会儿他心中其实对陈思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是不知道是已经习惯了还是如何,他依旧是轻声细语的向着她解释着。
陈思珍闹了一会儿,见闻人峥好话说尽就是不提一句让小土离开,当下心中就是一凉。
说真的,师兄妹什么的,她是一点儿也不信这种鬼话。
开什么玩笑,闻人峥今年三十一岁,而那个女人看起来正是二八年华,瞧着各种光鲜亮丽。
不说年龄对的上对不上,她从来就没听说过闻人峥还有什幺小师妹。
陈思珍暗自咬着牙,闻人峥道:“以前也是还没有遇见你的时候见过小师妹几面,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呢,现在五六年没有见过了,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
闻人峥说着就是一脸的感慨,仿佛是真的觉得时间飞逝,小时候那个小师妹现在也长成了大姑娘一样。
听得陈思珍心中越发的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跳起来一口唾沫喷在小-贱-人那张年轻妖娆的脸上。
——当她不知道呢!
在和闻人峥相遇之前,对于这人的资料她自然是调查过的,就从来没有听说过闻人峥有什幺小师妹,这会儿倒是装的像模像样。
好半晌,陈思珍冷静了下来。
就算她知道又如何,理论上闻人峥并没有告诉过她两个人还未相识之前的事情,她就算知道他现在纯粹是在胡说八道却也不能直接戳穿,否则他心中一定会怀疑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一想,陈思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做出一副接受了这个解释的模样,然后朝小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原来起小师妹。用还以为是那起子不要脸的狐媚子,趁着我怀孕,就打着一些不该有的主意。”
“……”
小土心中抽了一下嘴角,脸上却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闻人峥,然后乖巧的点头。
——噫,她只是一个刚刚化形成人的蛇妖,才不知道她口中那些“狐媚子”是什么意思呢。
见到她脸上的神色,闻人峥也想起来了,小丫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就算耳濡目染也只是堪堪学会了日常的词汇,对于女人之间骂人的话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闻人峥顿时就觉得,陈思珍说话实在是有些刻薄了。
再加上之前陈思珍不小心没有控制住心情而暴露出的那些小情绪,让闻人峥心念电转却引而不发。
“小师妹还小,你和她说这些她哪里听得懂。”
他说了一句,见陈思珍有些不高兴的想要反驳就干脆的出口打断了她:“好了,粥都放了好一会儿了,再放就真的凉的没法吃了,你今天饿了一天,可不能再任性了。”
他说着,就不容拒绝的将陈思珍扶着坐到了桌子旁,然后端起小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子粥喂到了她嘴边。
说起来陈思珍今天一天还真的是一直没有吃饭,肚子里早就饿得不行了,然而之前她发脾气将粥打翻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用不了多长时间闻人峥就会再做一些,因而也并不算什么。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个小土,生生的让闻人峥为了她不肯退步。
陈思珍心中恨得牙痒痒,肚子又饿得慌,然而却又气的实在吃不下。
——这让她再一抬眼看见小土那张脸的瞬间差点又炸了。
不过接着她垂眸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勺子,心中哽了哽,艰难的张开嘴,将那勺子粥含到了嘴里。
入口的一瞬间她今天“哇”的一声将东西全吐了出来。
这次她可真不是故意的。
闻人峥这会儿脸色依旧是一片温和,可是他眼底最深处的沉静她又不是瞎子看不到。
原本是想努力将这碗粥吃掉的,然而谁知道那粥一入口,各种酸甜苦辣的味道就同时将她的味蕾全部通知了,让她着实是承受不住。
闻人峥眼睛微微眯了眯,慢条斯理的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掏出帕子给陈思珍擦嘴巴,一边擦着一边温声问道:“怎么了?难受?”
陈思珍被嘴巴里的味道冲击的眼泪汪汪,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控诉的眼神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小土。
小土继续装她的无辜,只眨着眼睛,瞳仁里一片清澈。
这么近距离一看,陈思珍才恍然发现,这女人眼珠子竟然是金黄色的。
她刚刚猛地看过去,简直如坠冰窟。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双眼睛瞳孔都竖了起来,妖异的可怕。
她睁大了眼睛,身子轻轻的颤了一下,再定睛看过去,却只看到她的眼睛和常人有些不一样,瞧着颜色更浅更亮一些,再多的却也是没有什么差别了。
闻人峥还在她耳边温声问着些什么,陈思珍却一个字也听不清,眼前只有那一双金黄色的竖瞳不断的浮现。
闻人峥说了好几句,也不见她反应,半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飘飘的道:“我真是将你惯的太过了。”
陈思珍一回神,就听到闻人峥叹息了一声,当下又是一个激灵,仰头看向了他。
闻人峥脸上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然而眼睛里已经渐渐的漫上了一丝细微的冰冷。
只不过他一向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因而陈思珍视线在他脸上划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就放下心来,勉强笑道:“我,我有些不舒服,想先休息一下。”
她用征询的眼神看着闻人峥,闻人峥低头,看了她好半晌,才收回视线,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不舒服就先睡一会儿吧。我去准备晚饭,好了再叫你。”
陈思珍难得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目送着闻人峥关门出去,顺手还拉了一个小土,然后才瘫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相处了好几年,可是刚刚对上闻人峥那幽深不见底的瞳仁的时候,她心中就莫名生出一股几近窒息的感觉,强烈的直觉叫嚣着,让她这才服了软。
小土眨巴着眼睛被闻人峥拉出来坐到了院子里,然后有些好奇的道:“她怎么了?”
——理论上白蛇当然是对陈思珍有印象的,毕竟就算不怎么亲近,她和白蛇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的时间了。
不过平日里的陈思珍确实是不像今天这样的,白蛇就算微通人性,也能感受到她和平常的不一样,于是小土才会问出这么一句。
闻人峥捻着手指,半闭着眼睛靠在树上,神情看起来有些冰冷。
他在白蛇面前向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尽管现在白蛇变成了少女,不过在他心里,白蛇还是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同生共死的白蛇。
听到小土的问话,他睁开眼睛,漠然的神色从眼底一闪而过。
好半晌,他手指买石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才道:“不用怕,明天就会好了。”
小土仰着脑袋看着他,许久,巴巴的点头:“嗯。”
闻人峥瞧着她,不期然就笑了一声:“如何?做人开心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突然好奇了起来,张口问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