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快步的冲进卧室,秦栀一眼就看到了元莯下身的裙子以及她身下的床单上都是血。不是那种深色的血迹,反而颜色很淡,但又明显很多很多。
“你别动,快,去找太医。”扑到床上去,秦栀将要起身的元莯按了回去,抓紧她的手,一边看着她下身的裙子,彻底湿透了,素色的裙子和床单都成了红色的。
“你不要乱动,太医马上就过来了。”元极站在两米开外,眼下情况,却让他也不由得却步。这女人生子是何模样,元极从未见过。这忽然所见,让他也随即发觉,这果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随时会丢了性命。
元莯被按着躺在那儿,不断的深呼吸,她只觉得下半身不断的一股股热流,就好像自己的下半身被浸在热水之中。
“怎么会忽然间就这样?你刚刚是不是趁着我们都不在打算偷偷下床来着?”抓紧了她的手,秦栀一边皱眉看着她。知道她在床上躺的烦了,就总是想起身。
“没有。睡觉之前我就觉得腰酸,我就侧着身子睡。刚刚换了个方向,哪知道就感觉有东西流下来了。我把裙子提起来一看,居然是血。”元莯大口的呼吸着,这样也能让她放松些。
“你现在疼不疼?”秦栀也没见过谁生孩子,但在书上总是看到过的。生孩子,肚子会有频率的疼痛,待得时机到了,这孩子就能出来了。
“不疼,就是腰不舒服。”元莯摇摇头,大概也是因为有些紧张,她头上都是汗。
“再坚持坚持,不要害怕,太医马上就来了。”秦栀安慰她,但同时也紧张不已,元莯这情况和她在书里看到的不一样,她不知该怎样帮她。
元莯大口的呼吸着,抓紧了秦栀的手,她特别的用劲儿,抓的秦栀都觉得疼了。
元极站在那儿看着她们,眉头紧蹙,明明生子是大喜之事,可眼下瞧着怎么都是凶险无比。
很快的,太医院的太医来了,还有内务局的接生嬷嬷,一大票人呼呼啦啦的闯进来,元极随后便退了出去。
秦栀坐在床头,任元莯抓着她的手,太医和接生嬷嬷配合着检查了一番,同时认定这是早产之兆。可是,元莯现在是宫口不开,得催产才行。
太医立即下方子,煎催产汤药,同时又拿出参片放进元莯的嘴里,给她增加体力。
很快的,催产的汤药送来了,秦栀端着,一点点的喂进元莯的嘴里。
这药应该是很强,喝下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元莯就开始喊疼了。
这边,接生嬷嬷也立即开始行动,太医退到门口跪着,跟着一并等待。
疼痛或许真的很厉害,元莯全身都紧绷着,汗从她头上沁出来,抑制不住的痛呼从喉咙里滑出,听着就知道她有多难挨。
秦栀看着她,也紧紧皱着眉头,看她这么痛苦,她真是很心焦。
“世子妃,这产房之地,您不宜待在这儿,请出去等着吧。”接生嬷嬷过来,示意让秦栀出去。其实倒也不是什么规矩,主要是在嬷嬷看来,这位世子妃显然也刚刚成亲没有怀孕生子,看到了这种场面不免会害怕。
秦栀看了看元莯,“你一个人行么?若是不行,我就陪着你。”
“你出去吧,我不想吓着你。”疼痛的间歇,元莯也松开了秦栀的手。
“忍不住就叫我,我就在外面,哪儿也不去。”站起身,秦栀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避开了在忙碌的接生嬷嬷。
这卧室里都是人,她在这儿,还真是有些碍事。
绕过跪在门口的太医,秦栀缓步的走出去,大厅里,除了元极之外,元卫也不知何时过来了。
元卫坐在主座,元极则坐在左侧,看着秦栀出来,他几不可微的皱眉,“过来。”
走到他身边,秦栀叹了口气,随后坐下,明明是元莯在生孩子,她却无故的跟着无比紧张。
元极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手被元莯抓的,上面红一块紫一块的,如今他这么一摸,秦栀才觉得疼。
“你还好么?”看着秦栀的脸,元极不由低声问道。
看向他,秦栀点点头,“我还好。”虽是这么说,可听着卧室里头传来元莯的痛叫声,她也不由得收紧了手。
元极的面色也不是很好,他根本就没想过,生孩子会这样。
宫女开始出入卧室,端着热水进去,又端着红色的水出来。有的盆里堆放着染了血的纱布,单单是瞧着就不由几分触目惊心。
秦栀深呼吸,听着元莯叫的越来越声嘶力竭,她抬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希望自己坐得住。
元莯的痛呼声特别惨,那种到了绝境却没人能拉她一把的状态,坐在这外面的人有心想帮她,可是又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元极亦是如此,这一切和他想象的差距太大了,听着元莯那几近力竭的痛叫声,他起身,随后走出了殿门外。
不过,即便是站在这里,也依旧能听得到卧室里的声音。
元莯在痛叫,接生的嬷嬷在安抚她,同时引导她如何用力。但听着元莯的声音,她明显是没什么力气了,如同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生机和死亡各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她,都向着自己的方向拉扯,而她则根本无法选择。
宫女从身边匆匆而过,水盆里的水都是红色的,泛着血腥味儿。
太医从里面出来,又开始进入小厨房煎药,整个宫中的人都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
秦栀从殿里走出来,走至元极的身边停下,“听着她在受苦,心里很不舒服是不是?”
“从未想过,女人生子会这般艰难。”看向她,元极一边淡淡道。
“吓着你了?”歪头看着他,秦栀倒是不知,这回让他如此惊吓。
几不可微的摇头,元极抓住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太医又煎了提神增强体力的汤药,送进了卧室里。大概是因为喝了这汤药,元莯的叫声听起来也有力多了。
焦心的在外等待着,夜色深浓,宫灯似乎都照不亮这黑夜了。
终于,婴儿的啼哭声从卧室里传来,秦栀和元极都一震,随后快步的返回大殿。
婴儿的啼哭声较为有力,从卧室里传出来,简直是环绕立体声,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
元卫也明显激动了起来,站起身,朝着卧室走了两步,急于想见到孩子。
片刻后,嬷嬷才从里面出来,怀中抱着稍厚的襁褓,那里面的小家伙还在哭呢。
秦栀也立即冲上去,和元卫两个人将那嬷嬷围住,那干净的襁褓里,是一个皱皱巴巴又哭的满脸通红的小家伙。
“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个小皇子。”嬷嬷抱着孩子,一边禀报道。
元卫连连点头,“好,好。来,朕抱抱。”说着,他张开双臂,在半空中扭动了两下,想抱孩子,但又不知用哪个姿势好。
嬷嬷指导了两句,元卫摆好了姿势,她才将孩子放进他怀中。
这小家伙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怎样,元卫抱住他之后,他哭声渐歇。不过,脸还是红红的,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头。
“奶娘呢,把奶娘调过来,他应当是饿了。”小心翼翼的抱着,元卫笨拙的晃悠着,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似乎都不知怎样笑了。
秦栀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禁眼角犯泪,太不容易了。
“来,你抱抱吧。这些日子一直守在这儿,辛苦了。”看向秦栀,元卫忽然道。秦栀一直待在这儿,是什么想法元卫都知道。
秦栀点点头,她真的很想抱抱。
两个人都几分笨拙的交接,嬷嬷在一旁帮忙,这孩子终于到了秦栀的怀里。
或许真是因为早产吧,这小家伙眼下闭上眼睛睡着了似得。不过,那如同一粒黄豆大小的嘴却微微动着,极是可爱。
元极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怀里的小家伙,面色如常,倒是看不出什么欣喜之意来。
“太不容易了。不过,他属于早产,也不知身体怎么样。应该要太医好好地给他检查检查,该怎样护理他,万不可出错。”如此费力的生下来,可不容有半点闪失。
“没错,得好好看护才是。”元卫用食指点了点那小家伙的脸蛋儿,作为父亲,他显然是无比的开心。对这孩子的喜爱,也溢于言表。这和他平时的作风可完全不一样,毕竟他向来喜好不外露。
“这孩子,很像皇上。”虽说刚生出来皱巴巴,不过的确神似。
“像朕。”元卫笑着点头,这话他爱听。
很快的,奶娘来了,这都是内务局精心挑选出来的。可不是一般人,是从帝都朝臣家中挑选出来的,身康体健,容貌端正,身无异味,奶水也极好。
奶娘将孩子接过去,这边元卫也将太医召了过来。
“元莯也不知怎么样了,我想进去看看。”卧室里没了声音,元莯也不痛叫了,但宫女还在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接生嬷嬷和两个太医都没有出来。
“应当无事了,只是失血过多。”太医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元极听得到。
“失血过多?生儿育女,简直是拿命在搏。不过,皇上很高兴,你高兴么,做舅舅了。”转身看着元极,他这脸色可看不出高兴来。
“很丑。”元极想了想,随后道。他没见过刚刚生出来的孩子,幼童倒是见过不少,但都很饱满。瞧见刚刚那襁褓里的小东西,和他想象的相差甚大。
秦栀笑脸一僵,随后抬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最好别乱说话,当心皇上不乐意,没瞧他那么高兴么!这应该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他之前只有两个公主。高兴也可以理解,若是我,我也会很高兴。”
元极却不语,这种拿命相抵的事情,他并不赞成。之前他还很期盼她为自己生孩子,可是现在,他反倒觉得,此事延后吧。
终于,太医从卧室里出来了。秦栀快步上前,“太医,娘娘如何了?”
“回世子妃,莯妃娘娘她失血过多,眼下还在昏睡着。臣已给娘娘服下了九还丹,脉象已经平缓正常了。臣今晚会守在这里,不会离开,还请世子妃放心。”太医年纪倒是不大,但说话条理清晰,也让人无端的放下心来。
“好。”秦栀点点头,随后快步的走进卧室。
卧室里,宫女在小心翼翼的给元莯更换衣服,擦拭身体。她流了很多血,同时又出了满身的汗,床上被血和羊水更是弄的湿哒哒的。
宫女手脚麻利,很快将床和元莯里里外外都整理好了。干净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她一直都在睡着,好像没什么感觉。
在床边坐下,秦栀抬手摸了摸元莯的头,还是有些虚汗,不过,她睡得很熟。
也不知她吃了那个什么九还丹效力如何,希望她能顺利的醒来,平安的度过今晚。
陪了她一会儿,她始终都睡得很沉,秦栀缓步的走出卧室。
外面,元卫居然又抱着那小家伙,应该是吃饱了,所以眼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元卫抱着的姿势也比刚刚好多了,而且一直在盯着他,脸上带着笑意,越看越喜欢似得。
“咱们走吧。今晚皇上和太医都留在这里,你没必要待在这儿了。”元极走过来,一边低声道。
看向他,秦栀点点头,“不知太医怎么说的?”
“虽是早产,不过身体还好,眼下来看,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元极看着她,她是真的很关心。
“那就好。”秦栀叹口气,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真不希望这孩子再出什么问题,不然的话,元莯的苦都白受了。
元极朝着元卫走过去,低声告辞。秦栀则走到大殿门口,朝着偏殿那儿使了个眼色,一直都在偏殿门口的乔姬也快步的走出来,避开元卫。
直接走出大殿,乔姬扫了一眼还在煎药的小厨房,不由得摇摇头,“女人真是不容易啊,刚刚听着莯妃娘娘的惨叫,我都冒冷汗了。”
“是啊,这回真吓着我了。”秦栀点点头,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容易。
两个人走出宫门,元极便从后面走了过来。前头引路的小公公弓着腰提着灯笼,三人分前后的朝着移风堂而去。
一路上,元极都没说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这夜里的皇宫显得特别清冷,连乔姬都觉得这地儿不适合居住,住在这里,非得早死不可。
一路回了移风堂,宫人快速的准备晚膳,乔姬去了偏殿,秦栀则与元极缓缓的回了卧室。
“你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在想什么呢?”看着那坐在床上的人,秦栀走过去,轻声问道。
抬手,拽着她站到自己面前,元极抬手圈住她的腰,一边看着她,“我在想你年纪尚小,的确应该尽情玩乐才是。”
弯起眉眼,秦栀扣住他的两只耳朵,轻轻地揪扯,一边歪头看着他,“我若真的每天玩乐,确定你不会气的炸毛?是不是今天元莯生产把你吓着了。我的世子爷,居然还有害怕的时候,真稀奇。”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害怕。”拥紧她,元极闭上眼睛贴在她身上。
抱着他的头,秦栀轻轻地顺毛抚摸,“这些事儿以后再说,现在说的确为时过早。如你所说,我的确还是想以玩乐为主,没做好生儿育女的准备呢。”
“嗯。”元极回应了一声,他现在的确也不想急于此事了,太危险了。
顺毛摸了他好一会儿,秦栀才放开手,捧着他的脸推开,“我饿了,要用饭。你昨晚也没睡觉,想来很累。用饭吧,然后休息。明天我早些过去,瞧瞧那个小家伙。”心里惦念,毕竟秦栀可是守了好久,即便那时他还在元莯的肚子里。
“那么丑,有什么喜欢的。”拍了拍她的屁股,元极是不理解她的这种喜欢从何而来。
“你这是舅舅应该说的话么?按照人情世故来说,你现在就应该准备好礼物,明天给你的大外甥送去。居然背地里说他丑,毒舌。”秦栀揉搓着他的脸,他这么说人家孩子丑,也不怕到时报应到自己孩子身上。
抓住她的手,元极若有似无的叹口气,想了想,他应该是想说一些好话的。不过,憋了一会儿,他还是淡淡道:“真的很丑,我无法违心的夸赞他。”
无言,秦栀翻了翻眼睛,随后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卧室。
看着她的背影,元极不由得弯起薄唇,如果是她生的,他肯定不会说丑。
不过,这事儿还是先放放吧,如此危险,自然是能避免则避免。他不希望她涉险,尤其这‘涉险’会因他而促成,他更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