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晴注意到奚铖手中握着一本泛黄的档案,随即转了话题问:“这就是当年的卷宗,是吗?”
奚铖微微颔首,将档案递给她。
“谢谢!”洛婉晴接过。
她正要抽出里面的文件,奚铖伸手夹住了开口,洛婉晴抬眼,一脸木然的望着他。
“这里的风有点大。”奚铖沉声说道。
偌大的广场没有遮挡物,冬日的寒风又是没有方向的吹,档案袋里装的都是一些零碎的文件,稍微不注意也许就吹散了。
洛婉晴刚刚也许是太激动了,竟奚铖一提醒,她笑笑,“去我办公室喝点东西吧?不过只有速溶咖啡。”
她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挨着楼梯,面积不大,十余平大小,办公桌靠着窗台,门边就是一张双人沙发,其余的墙面铺满了书柜,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资料典籍。
“请坐!”洛婉晴笑着,“我这里可不比奚律师在中央CBD的办公室,很小。”
绅士良好的教养,让奚铖勾唇浅笑,来到窗台边,“这里风景很好。”
楼下是方正的大广场,四周没有遮挡,视野辽阔,广场东面就是负有盛名的医科大学图书馆,西面是研究成果倍出的科研大楼,地理位置优越,相比起来,有着教授头衔的洛婉晴却屈身在这样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确实有些低调。
远眺了一会儿,奚铖踱步到沙发边坐下,一米八几的身高,屈坐在双人沙发上,刚一落座,沙发吱呀一声响,显得有些局促。
“这间办公室有年头了,东西有些陈旧。”洛婉晴连忙解释。
“一直听闻医科大学待遇不错。”奚铖言外之意,校方将洛婉晴这位客座教授安排在这里,未免有些委屈了。
“书柜里的资料都是外公留下的,外公去世后,校方就把这些东西搬到这里安置,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取阅资料方便,而且对面就是科研大楼。”
奚铖微微点头,她多半是睹物思人,老物件上都是洛老先生工作过的痕迹。
饮水机里一直烧着热水,洛婉晴取了两个纸杯,快速冲了两杯咖啡。
她转过身,看到奚铖正盯着她,有些出神,像是在想事情。
洛婉晴将咖啡递给他,“不好意思,只能用速溶咖啡招待你。”
奚铖接过,礼貌的品了一口,“味道很淡。”
“这是苍莱特产,咖啡味道没有那么浓,不过口感顺滑,喝了不容易燥热上火。”洛婉晴解释。
奚铖蹙眉,淡淡的一句,“上午还有人说我火气太大,原来是咖啡喝多了。”
洛婉晴突然想到那日她去奚铖的办公室找他时,他为她端上的那杯清咖,才想到奚铖可能喜欢喝苦咖啡。
她笑笑,“能把奚律师惹火的人应该不多吧?一定是那个人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奚铖再一次抿了一口咖啡,颇为正式的应了一声,“是啊!”
洛婉晴怔了一会儿,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有想到奚铖竟然回应的这么认真。
她没有继续追问,搬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这才打开了档案袋,取出了里面的文件。
卷宗中记录的果然比警方详细了许多,奚铖与当事人的谈话笔录详实记录了当年的事发经过。
放下档案,洛婉晴拿出手机,试图记录上面死者家属的联系电话。
“电话已经是空号了。”奚铖提醒,显然他已经拨过了。
“那这上面的地址……”洛婉晴抿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奚铖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本地人,那是出租屋的地址,处理完死者的后事,他的妻子就带着孩子离开天京了。”
“那你还记得他妻子是哪里人吗?”洛婉晴追问。
“当时这件案子从我接手到结束,其实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不过……”
奚铖话锋一转,“仁安医院方面存有患者的病例,应该有患者的详细信息,毕竟按照相关规定,院方对于病人住院病历的保管时间不得低于三十年。”
洛婉晴微微抿唇,焦虑低眉,“恐怕病例早就已经被人销毁了。”
她之所以会对这个案子如此关注,是因为在记忆中,她曾经听到裴振东和外公在书房吵架,起因涉及到一起医疗纠纷。
十几年来,裴振东对外公毕恭毕敬,那是她印象中翁婿两人第一次吵得如此之凶,外公还动怒砸了一对古董花瓶。
那之后不久,外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待医院的事情也渐渐力不从心,论直接原因,裴振东脱不开干系,外公是被他气病的。
当年,洛婉晴还小,只觉得裴振东和外公之间只是因为对医院的管理概念不同产生了分歧,可是后来她慢慢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起看似普通的医疗纠纷就是裴振东握在外公手中的把柄,能让外公震怒的原因,绝不仅仅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至于那些不利于他的证据,裴振东势必会在掌权后铲除后患。
安静,持续了许久。
奚铖打破了沉默,“洛小姐不要气馁,奚某也算认识一些人,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一家人的消息。”
“能让我看到这份档案,奚律师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至于找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举手之劳而已。”奚铖淡淡的一句。
“谢谢你。”洛婉晴顿了顿,犹疑的问道,“可是……奚律师为什么要帮我?”
她和奚铖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对方却一次次的对她施以援手。
奚铖低眉思索,“其实在当年,我对这件案子就存有疑虑,只是那一家人实在是太苦了,如果撤诉能让他们以后的生活更好一点,我似乎没有理由干涉他们的选择。”
“你想为他们翻案?”洛婉晴问道。
奚铖抬眸望向她,“如果有机会,未尝不可。”
“你是一位好律师。”良久,洛婉晴由衷感叹,“现在像奚律师这样的律师不多了。”
奚铖浅笑。
洛婉晴看到奚铖的杯子空了,连忙起身,“我再给你倒一杯水。”
她伸手去收杯子,奚铖注意到她无名指闪亮的钻戒。
“那天郁总说洛小姐是郁家人,你们订婚了?”奚铖问,毕竟他还没有收到郁璟琛结婚的消息,想来也只能是订婚。
洛婉晴下意识攥了拳,伸手挡住了无名指上的钻戒,这钻戒像是有意刁难她似的,她试过了很多办法,最后都卡在指节上,怎么都摘不下来。
她点了点头,马上接了一句,“奚律师应该会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那是当然。”奚铖微微点头,尊重她的意见。
他虽然和洛婉晴接触不多,可看她这个样子也知道,她不是那种高调之人,从她的办公室就能看得出来,她甘于这样平静的生活,似乎并不想因为嫁给郁璟琛而有丝毫的改变。
“谢谢。”婼婉晴微微欠身,平辈之间这已经是大礼了。
奚铖受不起,连忙起身婉拒,洛婉晴又说了一遍:“奚律师,谢谢你。”
洛婉晴一遍遍道谢,其实就是不希望奚铖再追问她和郁璟琛之间的关系。
奚铖会意,他看了一下手表,“快十二点了,看了一中午的资料,洛小姐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洛婉晴诚实的摇了摇头。
“如果奚某邀请洛小姐共进午餐,不知道洛小姐愿不愿意赏光?”
“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洛婉晴宛然拒绝。
“再忙饭总是要吃的,更何况酒店门前的事情,洛小姐总要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见洛婉晴还是一脸犹疑的神色,奚铖继续说:“洛小姐不赏脸,我只能认为我的道歉还不够诚意,不足以得到洛小姐的谅解。”
洛婉晴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的!”
手机震了起来,洛婉晴拿出一看,屏幕上是令她心头一跳的六个零。
盯着屏幕,在挂断和接听之间犹豫了许久,洛婉晴最终接起了电话。
不等她开口,电话那边传来郁璟琛的声音,“在哪儿?”
“办公室。”
“几楼?”
“三楼。”洛婉晴话音刚落,电话那边传来机械的女声,“电梯上行,三楼。”
那是学校电梯特有的播报声,难道郁璟琛找来了?他来做什么?
她仍愣神,电话里再一次传出女声的播报:“三楼,到了。”
洛婉晴开门来到走廊,站在走廊尽头,看着远处中心大厅,电梯开了,走出一个男人,身影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