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看了看身边自称沈婢的侍女,她不愿成为自己的义妹,偏偏要当侍女,虞季可是没办法的。
“走吧,这人世间,终究是有缘无分。”
那时他一步步回去,整个人的身子都僵硬无比。
看不出来圆通因为错过了这场会见贵客的机会对自己愤恨不已。
因此才会被污蔑,离开大相国寺。
前往了灵修寺。
慧通法师只是坐在那里,已经大汗淋漓佛,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人生的回忆一般。
这厄运竟然从来都没有远离他。
他目色凄凉,恰如此时山外的黄昏,一轮红日缓缓的自山后落下,壮观无比,那长堤仿佛已然做好了迎接落日到来的准备。
他这一生坎坷浮沉,最终在佛门皈依,以为能够将往事种种全部埋葬。
数十年的粗茶淡饭,青灯古佛,他日日敲着木鱼,以为能够就此涤荡了自己的灵魂。
可是到如今才发现,他从来都未曾原谅过自己的内心。
他双手合十,面目慈悲。
“施主远道而来,站在我佛面前瞧着佛陀的时候,我几乎以为穿越时光,重回当年见到年轻的文夫人虞季一般。想来施主就是文夫人之外孙女,南园二娘子南惊鸿吧。娘子与我佛有缘,当年半仙亦曾为娘子批了命格殊贵。而后老侯也曾托人送信,说娘子是世之无双。”
似乎已经看淡世间种种。
“如今二娘子已经嫁给长云侯,长云侯年少有为,有成龙之气,以后夫荣妻贵,贵不可言!何必要让老衲再卷入红尘风波呢?”
“既然慧通法师是方外之人,惊鸿也不加赘言。只是当年沈凤华为何失忆?为何沦落山贼之手?又为何会被文夫人救下?”
南惊鸿面色无情的开口,可是却每一个字都击中了心扉,他不能够不开口。
“为何?”
“因为当年的圆通法师,是西杭沈氏的旁系,多年以来爱慕沈家小姐,沈小姐心有所属她未婚夫,此人吃里扒外,勾结外贼,致使沈家百年基业付之一炬,毁于一旦,又趁乱将沈家小姐抢掠而走,欲在马车上对沈家小姐进行不轨之事,山贼因沈家小姐殊色,也起了歹心,那圆通法师,沈志明便装死蒙混过去,在外躲避了一段时间。”
先听到圆通法师的身份的时候,慧通法师李修业便震惊,当年西杭沈氏与李家乃是世家之交,他却怎么没想到西杭沈氏败落的原因是因为这沈家出了内鬼。再说到这沈志明居然想要对沈凤华行不轨之事,他更是仓皇颤栗,惊骇不已。
“沈家小姐便遭山贼凌辱后奔逃而出,以死相威胁,这时文夫人虞季除贼经过此地救下,原本欲结拜为姐妹,谁知其坚决不同意,自改名为沈婢。沈婢到了虞季身边后,又遂虞季到了江左,如今尚且存活人世。只是年少被侮辱之后,之前的记忆一扫而空。”
又听到山贼凌辱,李修业眼中满是泪光。听到沈凤华以死相威胁,他双手颤抖,文氏相救的时候,他又愤概不已。
“多年后沈婢的堂兄沈和带着堂侄女沈沐姝,旁支沈荣被江左文氏寻找到,沈婢时常照应沈氏遗孤,谁知道当年沈家家破人亡之事都与沈和一家脱离不了干系。沈婢不知此事,一心侍奉虞季直至文夫人英年早逝,文家独女文娟,亦是我母亲,与江州南园南三郎结亲,南三郎前来江左作客之时,遭沈氏女勾引,而后差点逼死文娟。沈氏女诞下一女,便是如今金陵玉郎王大人的正妻,他的侧妻也就是当年沈氏旁支,如今圆通法师本来的儿子,圣人面前二等走马侍郎大人,沈荣。”
再听到沈荣和沈沐姝的身份的时候,慧通法师几乎不能自制,怒火熊熊自眼内闪出。
“慧通法师可知,当年圆通法师亦知道慧通法师您李修业的身份,日夜辗转反侧不能眠,便在圆通法师的清酒里下了烈酒春药,幸而当时慧通法师所吃食物里有抵抗药物,因而法师黯然退场。只是从此大相国寺变成了圆通法师的一言堂。圆通法师盘踞已久,长期以来成为而后的沈氏的一道隐形的避风墙,只要是大相国寺能够结交的世家里面的一举一动,就能为如今沈家掌权人沈荣提供线索,沈荣也因此扶摇而上。”
南惊鸿之所以对这些隐秘了解的如此之深,全在于她之前在江左时候私里得到的情报,以及方九暗地里探查的线索,就连羡鱼也收到了长禹搜集的一些东西。如若不是收集到的这些证据,她都无法想象一个小小的沈沐姝,哪怕已经死了的沈沐姝,背后盘结交错的关系如此复杂,怪不得当朝东宫太子可以借着沈氏四处盘索,寻找目标。前世南惊鸿曾在西杭沈氏手上受了不知道多少次亏,如今一看倒是吃亏是真的吃亏。这亏也是有原因的。
这也是西杭之行的原因。
所以眼下她看着慧通法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沉默不已。
她又送上了最后一个烙饼。
“当年金陵王氏嫡女王泪,因沈荣之女沈云素心生嫉恨,与王泪庶堂妹王如,长五娘子勾结,借王宁知之手暗害,而后送至大相国寺带发修行。圆通法师对金陵王氏之女王泪心生歹意,欲欺辱之,而后被王泪逃脱,便使一道貌岸然之辈带其私奔,得千两白银,又转卖至秦楼楚地,得千金。”
“且圆通法师多年来与望门寡妇相互勾搭成奸,借助她们得到情报,又曾与金欢公主有染。而后金欢公主被囚,圆通法师依旧被称为得道高人。如今人证物证,皆准备好。不知道慧通法师,意下如何?”
南惊鸿便从袖子里取出一竹筒。
慧通法师接过了竹筒,打开来后,面色几经转变,然后恭敬行礼道。
“愿为先驱,彰显殿下仁义。”
南惊鸿走出大殿,抬头望了望天空,碧空万里,清风徐徐,一切都刚刚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