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文立万所料,张居正一连几天,托病不出。
小皇帝派小太监孙隆,拿着皇帝朱翊钧亲笔书写的欶书,以及赏赐给张居正的礼品,前往张居正府上慰问。
太监孙隆直接向张居正传达了皇帝朱翊钧的谕旨:“先帝以朕幼小托付先生,先生竟尽赤忠以辅佐朕,不辞劳,不避怨,不居功,皇天后土,祖宗必共鉴知。独此畜物为党丧心,狂发悖言,动摇社稷,自有祖宗法度。先生不必如此介意,只思先帝顾命,朕所倚任,保安社稷为重,即出辅礼,朕实惓惓竚望。特赐烧割一份、手盒二副、长春酒十瓶、用示眷怀。先生其佩承之,慎勿再此。”
张居正得到皇帝朱翊钧首次和上次物品,顿时感激涕零。
张居正从文立万那里了解到皇帝朱翊钧再三挽留的意思,随即上疏谢恩。当天便高高兴兴上班去了。
朱翊钧知道,刘台的作用也到此为止了。
镇抚司审讯后,刘台慷慨激昂,毫无屈服之意。皇帝朱翊钧下旨,将刘台削籍为民,发配边疆戍边去了。
从表面看,一场针对张居正的弹劾就这样草草收场。但实际上皇帝朱翊钧的收获颇丰,在他看来张居正的野心得到遏制,这对平稳过渡到他亲政,争取了时间。
从皇帝朱翊钧处理刘台弹劾这件事上,文立万深感朱翊钧是一个手段和智商都非常高的人。
文立万深知自己未来在紫禁城中,和皇帝朱翊钧打交道的时间还很多。
如何与朱翊钧相处,是他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
古人有伴君如伴虎之说,这话是无数近臣经验的结晶。
文立万知道以后他与皇帝朱翊钧相处的时间会很长,面对这样一个聪明盖世的帝王,更多的考验还在后头。
文立万见建刘台弹劾案已经平息,你赶紧向皇帝朱翊钧请假,请求恩准他回苏州娶亲。
朱翊钧很痛快的答应了文立万。
阿福已经将皇帝送给文立万的四合院收拾得焕然一新。
文立万带着阿福回到苏州,此时他已经是紫禁城里任职的通政使,娶苏州女子为妻,已经毫无律例限制。
文立万在苏州有很多门生故吏,亲朋好友,但他并不愿意把婚事办得过于招惹,按照苏州当地的风俗,简单明了办了婚事,然后邀请陆欣荣全家,一同前往京师小住。
文立万知道陆欣荣不舍得女儿嫁到北方,好在三进的四合大院,非常宽敞,陆欣荣来此小住一段时间,并无大碍。
朱翊钧给文立万的婚假并不长。
通政使司被皇帝朱翊钧视为整个紫禁城的枢纽机构。
他为这个机构赋予了更多更广的职能。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甚至期待着通政使司能够与内阁相互平衡,至少使内阁的权力不至于过大。
文立万在苏州娶了陆嘉仪,然后和陆欣荣的家人,从刘家港启程,乘船直抵京师。
一切事宜都在按照皇帝朱翊钧的意图进行。
转眼到了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一品九年考满的日子。
文立万知道朱翊钧肯定会对张居正加封赏赐,以此表达自己对张居正的信任与感谢。
朱翊钧给吏部下了一条圣旨,对首辅张居正一品九年考满,大加赞赏。
张居正接到圣旨,有些惶恐不安。
刘台弹劾的案件刚刚平息,皇帝如此大张旗鼓嘉奖,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呢?
张居正喊来了文立万,让他仔细看了皇帝朱翊钧的圣旨。
文立万虽然知道朱翊钧要嘉奖张居正,但实在没有想到,嘉奖得力度会如此之大。
圣旨写得铿锵有力,嘉奖十分大方:
“朕元辅授命皇考,匡弼朕躬,正宫勋德茂著。兹一品九年考绩,恩礼宜隆。著加进左柱国,升太傅,支伯爵俸,兼官照旧,给予应得诰命,还写欶奖励,赐宴礼部,荫一子尚宝司司丞,以称朕褒答忠劳至意。并赐银五十两,纻丝四表里,羊三只,茶饭五桌,酒三十瓶,新钞五千贯。”
文立万看着圣旨,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朱翊钧对张居正已经产生了防范心理,这一点张居正想必也有察觉。
如此大方的加封,连张居正本人也倍感惊讶,以至于找来文立万进行商议。
“子萱,你对此怎么看?”
“这是皇上对恩相的肯定。”
“除此之外呢?”
“呃,学生以为,皇上的这个加封有些过了。”
“你我所见略同啊。自刘台弹劾之后,虽然皇上站在我这一边,但是可以感觉到朝中众臣,很多人口服心不服。如今刘台被发配戍边,皇上对老夫如此重恩,效果会不会适得其反?”
显然张居正对皇帝朱翊钧的加封和赏赐,颇感惶恐不安。
“这实在是皇上的隆恩,以学生看来,刘台弹劾刚刚平息,皇上如此大力度的加封赏赐,必然会使朝中众臣眼红,从而为今后留下隐患。”
文立万觉得这是皇帝把张居正放在火上烤,却又不便明说。
其实像张居正这样聪明的人,什么事情点到为止,也没有必要说的过于明了。
张居正点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子萱所言极是。皇上虽然是好心,但目前这个时段内,老夫不能接受如此非常之赏。”
文立万对张居正的清醒,深表支持,说道:“学生建议恩相上疏推辞。”
张居正微笑颔首,随手提笔给皇帝朱翊钧写了谢恩推辞的上疏。
次日,朱翊钧看到张居正的上疏,微微一笑。又命司礼随堂孙秀,带着他的亲笔手谕,前往张居正府邸,再次表示恩赏之意。
张居正再次上疏,表达了自己愧不敢受的想法。
朱翊钧看了张居正的上疏,仍然下旨加封赏赐。
张居正接旨后,依然谢辞。
君臣之间就这样推推让让,来了三个回合,朱翊钧这才答应,允许张居正辞去太傅衔,及伯爵禄。
文丽媛看着君臣二人,各怀心腹事,拉锯一样,你来我往。深感劳累。
又一想,其实君臣二人各有所得。
皇帝朱翊钧让大臣们看到,他对张居正是多么多么的好,这么对他好,他以后怎么好意思心怀贰心呢?
张居正也收获不少。朝中大臣都看到了,皇帝是对他多么多么得好,而他多么多么得视名利如粪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