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粒粒的小雪落下,像是白色的泡沫,随风飞舞,最后粘在头发上,黏在衣帽上,又逐渐消融。
摊开手心,雪粒落到温热的手掌上,虽然手掌的温度比雪粒要高,但雪粒也不会这么快就被融化,它还会在周围寒冷的气温下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认真仔细的看,你会看到,这些雪粒其实并不是一片片分散的六角形雪花,而是好几片雪花粘连在一起的,大的雪粒甚至像是一个白白的小雪团一样,已经看不出可爱的六角形形状了。
看着手里粘合在一起的几片雪花,王干的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或许,这些雪花也懂得在寒冷的冬日里抱团吧,天气越冷,就抱团得越多,积累的雪粒越大。
就像人一样,遇到的困境越大,抱团的人就越多,抱得越紧。
最后,哪怕当天气升温了,也会习惯这样的抱团,最终一起消融在阳光下……
“诶诶!看啥呢,这么好看?能比得过我们鹿鹿妹子吗?”飞飞踢了一脚坐在地上的王乾,“看你那笑得,真是够猥琐的!怎么,难不成对雪花还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你懂个屁!”
王干瞪了大大咧咧的飞飞一眼。
“是啊是啊!我就懂个屁!”飞飞从盆里翘起一团肉馅,放在了白白的圆皮上,再包拢起来,又狠狠的摁了两下,像是摁在了某个人的身上一样。
“反正是我的话,说啥都要趁这个机会往自己喜欢的女孩身边凑凑,多培养培养感情,再不济,一起包两个饺子还是没问题的!”
看着又掉落到手心的一团雪粒,王干再度观察起它的形状来,想要看看它是由几片雪花构成的。
“包饺子我不会!”
王干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气得飞飞狠踢了这个木鱼脑袋的屁股一脚,又惹得王干的一通怒视。
如果可以,她真想将这个家伙一脚踹江里边让他冷静冷静。
“不会正好!让鹿鹿妹子手把手教你啊!!”飞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不是打不过王乾,她非让他好好涨涨记性不可!
“你说的倒轻巧,鹿鹿她……”王干迟疑了一下,改口说道:“也成,试试吧!”
起身,王干向搭建好的营帐里边走了进去,一边走着,飞飞就听到了王干的喊话:
“鹿鹿!我不会包饺子,你教教我呗!”
顿了一下,王干又补充了一句:
“手把手的那种!”
坐在门口的飞飞听得翻了个白眼。
就这智商,也是基本告别女友了。
哪有你这样人还没走到跟前,就嚷嚷着让人家女孩子手把手教你的?
这么多人看着呢!
人家不要脸皮了?
真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厚脸皮啊!
果不其然,没一会,王干又掀开营帐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小凳上,观察起雪花来。
飞飞也懒得搭理这个家伙了。
过了阵,王干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
“我试过了,鹿鹿拒绝了,我就说嘛,这里这么多人,她怎么可能会愿意?你尽出些馊主意!”
哟呵!
自己强撩失败,还怪我咯?
“给老娘滚过来!”飞飞一脚踢在王干身下的小凳上,“老娘亲自教你包!下次你好歹还能过去陪着聊几句!”
“其实,我不会包也能陪着聊几句……”王干小声嘀咕着,不过还是走了过去,看飞飞的演示。
拿起一片饺子皮,王干有模有样的学起来,但在捏皱子的时候,就难看了,最后像个包子一样,底下的皮还给挤破了。
最后,他干脆像滚汤圆一样的将手里的饺子皮搓成了个小球,还一脸的得意。
“滚滚滚!就你这资质,猪都比你捏得好!”
“哼!你叫猪来试试!它能有我搓的圆,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王干不服气。
“你……”
“王哥!飞飞!汤好了!快来喝点!”
胖子的喊叫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不跟你说了,我喝汤去了!”手里的筷子一扔,王干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营帐。
“呵!你都喝汤去了,老娘怎么可以落后!”
咣!
手里的盆往桌子上一扔,飞飞也追着王干走进去了。
营帐里,没有了寒风的呼啸,没有了飞舞的雪花,有的,是热热闹闹的人气,是吵闹火热的氛围。
似乎,仅仅只是这一层布墙的遮挡,外界所有的烦恼和寒冷都被隔绝在了身外一样。
是啊,如果连雪花都会抱团,那身为灵长类动物的人来,自然也会。
不仅是人类,斗兽也会,病毒也会!
距离下午的那场战斗,已经过去几个小时的时间了,但当时的那个场景,王干还是不能忘却。
那铺天盖地扑来的病毒体,那前仆后继,仿佛是革/命义勇军的病毒体,真的吓到了当时的所有人,也震撼了所有人。
冒着魔能的狂轰乱炸,顶着如同刀光剑影般的爪牙的攻击,那些病毒体冲过了斗兽的包围,冲破了监察员的阻挡,留下满地的尸体和结晶,冲到了死亡竞技场的周围,合力将这座囚笼打开。
死伤,惨重至极,甚至让当时还存活的病毒体死伤过半,但它们依旧是这样做了,行动了。
就好像……
好像是之前那组成人墙企图抵挡邪魔的监察员一样,不惜以牺牲自己的代价,也要达成目的!
伟大吗?
或许吧。
感人吗?
没准吧。
但战斗依旧要继续,没有人会因为敌人的可怜,就放下手里的武器。
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是,病毒体可以为了种族的存活,牺牲自己,来拯救死灵邪魔,给它提供死灵,给它提供尸体,让它恢复实力,以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站在病毒体种族的角度,它们的确是很伟大,是很感人……
但他们呢?
他们人类和斗兽又何尝不是?
他们也想要存活,也想要平淡的生活,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他们也会在困难的时候抱团,甚至是牺牲自己,谁比谁差?!
如果病毒体也像斗兽这样,并不会妨碍人们的生活,放它们一手,也并不算什么,但问题是,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病毒体生来就是为了破坏!
如果不那样做,它们还算是病毒体?
人类需要网络的帮助,斗兽需要【人间境】这个生存环境,所以,双方不得不斗争!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
就像是人类和身体中的生物病毒,哪怕它们也拥有生命,哪怕它们也拥有各自的喜怒哀乐,但为了生存,为了活命,人类就必须将那些坏的病毒统统消灭!
不然,死的就是人类了!
无聊的怜悯,还是放在家里吧。
就像那些不知道真相的普通玩家,快快乐乐的游戏不就好了?操心那么多干嘛?
所以,很多的消息,都没有公开出来,怕的,就是玩家遭到各种因素的影响!
至于那些知道真相的,就只能靠自己来消化这些杂乱的情绪了。
端着碗,筷子上夹着一个刚煮熟的白净饺子,王干甚至连嘴都张开了,却没有放进去。
大家都看出了王干的状态,都没有说话,鹿鹿也低着头,一个个的吃着饺子。
王干是这样,他们又何尝不是?
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同伴斗兽是智能,并且有可能已经诞生了智慧,当他们知道他们的对手病毒体很可能也是生命体的时候,一种身为刽子手的罪恶感就涌现了上来,特别是回忆起当时那一幕的时候。
震撼吗?
斗兽,也给过王干震撼,而且不止一次。
最明显的,是那次的暴岩晶犬,为了不被王干契约,它宁愿自爆。
那个时候的王乾,心灵是震撼的,这让他第一次认真看待这些由数据组成的生物。
现在,他也知道了,为什么有些斗兽宁愿死亡,也不要被玩家契约、束缚。
因为它们也有自己的意志,因为它们也渴望自由。
或许这种意志还很薄弱,甚至还只是萌芽阶段,但那种‘不自由,毋宁死’的态度,却可以是在灵魂诞生之初,就已经被刻印下的。
还有一次,就是当时的噬金鼠群的残酷生存模式,那种为了成长,不惜牺牲一切代价,乃至是一个族群的残酷,也震撼了王干的心灵。
当知道了更多的消息后,王干现在并不反感那些老鼠了,反而有种……隐隐的敬佩。
或许有些夸张,但这就是事实。
那个时候,鼠群应该是知道病毒体的存在的吧?它们也知道自己的任务的吧?它们也更知道自己种族的弱小的吧?
一定!
它们一定知道!
因为这些信息,在任何斗兽塑造的时候就已经灌输进入,哪怕生出了意志,也不会改变!
所以,知道自己弱小的鼠群,才以那种疯狂的姿态来展现生命的价值!来实现自己的生命的意义!
哪怕,这会让他们死亡!!
如果弱小,当病毒体到来的时候,它们一样会死亡,甚至还会成为对方成长的养料,所以,相互吞食的成长模式,王干也不是不能理解。
或许有人会说,干嘛不给病毒体制造一片生存的空间,让它们自己生存呢?
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病毒体的复制速度,是病态的,是夸张的,你能有多少精力来制造?
超出承受上限,也是迟早的,没必要多此一举,而这种养虎为患的行为,没有人会接受。
同时,哪怕病毒体可以控制自己族群的数量,人类也不敢信任它们,种族间的猜疑链,在任何时候都是存在!
顶着一个种族的繁荣产生和荣辱兴衰,真的没有谁敢做出那样大胆的决定。
饺子,有些凉了,不过正好,免得去吹。
王干回过神来,继续吃着,又不时的神游天外,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对了!等会,排名靠前的一些玩家会到来处理这只病毒体!”和大家比起来,张雷就没有这些负担了,只要是公正的战斗,那就无所谓杀死的是不是生命。
不要说他们围攻死灵邪魔是卑鄙,因为这个时候的战斗,并不是个人的战斗,而是种族间的战斗!
“切!他们来干啥!”王干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碗砰的一声就放到了桌面上,显得有些不高兴。
怎么,自己等人都完成不了,难道以为那些人就行了?
“没事,王哥!让那群眼高手低的家伙来被虐一番,再哭着求我们帮助的画面也挺有意思的!反正我们暂时也无法离开,不找点乐子怎么行?”
说完,胖子猥琐的笑了起来,想着是不是让那些家伙叫自己‘爸爸’有些过分了?那好吧,叫‘爷爷’也成!
“听说,那些人手里有大地之子。”鹿鹿咬着筷子头,补充了一下。
没等其他人接话,王干就开口了:“大地之子?大地之子是什么德性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他们要是赢了,我当场就把门口的那坨狗屎吃下去!”
一手指这门外,王干说的斩钉截铁。
虽然大家对王干的话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话没错!
“妹的!当时尸魔挨了银的一炮,眼看都要嗝屁了,木木还和银融合进化,结果我们都还是让那个家伙被跑了,我还真不相信有什么团队能制造出比当时还好的场面!”
飞飞瘪着嘴,满含怨念的说着,最后一个想不通,啪的一声将碗筷砸在了桌子上,起身就向外走走,准备散散气。
不止是飞飞,几乎所有人都对之前那一幕感到有些遗憾。
如果不是那些病毒体集体发狂的话……
唉!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谁又能想到病毒体也能有这么团结的一刻?
战场上,真的是发生什么都不稀奇啊。
“鹿鹿,等会出去走走不?”王干对鹿鹿眨眨眼,“不说话?那就是同意咯?好!就这么说定了!”
没给鹿鹿说话的机会,王干就私自做下了决定。
营帐中,气氛还算不错,毕竟死灵邪魔逃走已成事实,后悔也没意义了,大家也不再纠结。
围着圣泉树一圈,监察员的营帐和王干的营帐连城一片,张灯结彩好似过年一样。
但在外界就不同了,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病毒体都趴在一块,蔫头耷脑的,没了精气神。
死灵邪魔也没有说话,坐在队伍前端,和对面的斗兽群遥相对立,双方都没有动弹,也不想再启战端,只是警惕着彼此。
但和病毒体不同,斗兽们吃着热乎的饭菜,彼此畅聊着。
而且因为有训练器材的存在,大家也轮换着锻炼着,不像病毒体那样死气沉沉的。
银和自己圈子的伙伴坐在一起,噗叽噗叽的讲述着,根本没有将之前的战斗放在心上。
唯一让银有些担忧的,是贪食鬼!
在那一发【界返】之后,贪食鬼就消失了,就连它的脑子里也没有了它的踪迹。
或许,是在身体的某个角落沉睡吧?
银乐观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