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郎、方夏暂押听审。传击鼓鸣冤者。”
众人瞩目中,一名白眉白须的老先生驻着拐仗上得堂来。
“老夫姓李,徽州人氏。家中原藏有各家名扇十二把!原想卖个好价钱给子孙后人留些银钱。不想前日有人自称是汉王府的管事寻上门来,说是买扇子。”李老先生一把年纪,委屈万分,“我原以为是好事,不想他竟然强买了我的扇子,却只给了一百两纹银!大人,我那扇中一柄前朝的缂丝六角宫扇也不止这个价格啊!”
王大管家一听扇子二字,心头巨跳!
最近世子殿下的确命人为宠妾程夫人四处搜购古往今来的各种扇子,什么团扇折扇象牙扇羽毛扇,连东瀛的扇子都重金买了几柄。难道真如此人所讲,出了强买强卖之事?
钟大人看了眼王大管家,问:“那位自称是汉王府管事的人,姓甚名甚?”
王大管家叫道:“大人!事关王府清誉,请大人驱逐不相关的闲人。”
钟大人还未答话,下头已经有人唤了起来:“哟,大管家心虚咯!”
“这事肯定是真的!”
“是啊!不然干吗不敢让咱们听啊!”
王大管家气得面色青红交替。
钟大人道:“李老先生告的是汉王府的管事,并非汉王。不必驱逐百姓。李老先生,你但说无防。”
李老先生嗑头谢过:“强买我画的人自称姓谢。”
钟大人问:“王大管家,贵府可有姓谢的管事?”
王大管家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姓谢之人是有几个,但不知他说的是哪个?待我命人回去问一声——”
“那就有劳王大管家了。”钟大人点了两名衙役,“你们跟王大管家跑趟汉王府,请人过来问话。”
王大管家带了两个随从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到了汉王府,一人径直去通知汉王,一人带着两个衙役转了半日才寻到姓谢的居所,不料人竟不在!
衙役冷声道:“难道竟是知道自己犯事被告,所以潜逃了!回去禀报钟大人,辑拿海捕吧!”
随从大惊,汉王府的面子不要被丢光?他们还能活?
“不不不,两位大哥稍候。他一定是在府内忙着。我们再找找。”
此时,汉王世子妾程氏处,谢管事跪在冰冷的青岩石铺就的地砖上,双腿轻颤:“夫人救我!”
雪芜姣美的面容阴云密布,她打量着昨日刚送来的一匣扇子,一言不发。昨日她有多欢喜,今日便有多恼怒!
谢管事磕头道:“夫人!那老家伙无权无势!买卖的时候,识趣的很,完全没跟我还价,唯唯诺诺的就把扇子交了给我,我还以为他——”
“蠢材!”雪芜咬牙怒斥了一句,“一百两买这些扇子,你也开得了口!”她执起柄孔雀丝编织,雀尾装饰的羽扇,“光这柄扇子就价值百金!一百两,说你强买都是客气的,分明是强抢!”
谢管事冷汗涔涔而下。这种事汉王府不是没做过。只不过有胆告官的人没机会告官,没胆告官的人只能自认倒霉。李老头看着胆小如鼠唯唯诺诺,他压根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胆大包天的!
“人家不敢与你当面硬来,转身就敢击鼓鸣冤!”雪芜冷笑,“你看走眼了!”
谢管事只好求道:“是我糊涂。请夫人救我啊!”
这事,雪芜还真不能置身事外。李老头虽然告的是谢管事,人人都道必是汉王府纵容他肆意妄为!
这个时机也真巧,一是在他们算计了干唐轩之后,二是皇帝才出征。若陛下回来,御史再参上一本汉王纵奴行凶,迁都的紧要关头,自家若被皇帝申斥,后果不堪设想!何况此事又是因她而起。到时还会连累她失宠!
雪芜望定谢管事道:“罪名,你是逃不掉的。但你放心,我能保你刑后归来全家无忧。”
谢管事咬牙道:“全凭夫人安排。”
衙役终于带了谢管事到衙门回话。
众人早等得急了。见他缩头缩脑的进了大堂,嘘声四起。
“不愧是汉王殿下的家奴,好大的架子!”
“是啊,让钟大人好等!”
钟大人等大伙儿安静了,方问李老先生:“可是他买走了你的扇子?”
李老先生张大眼望了他一会儿,确定的道:“就是他!”
惊堂木一响,谢管事噗通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冤枉啊!这谈生意,本就是有亏有赚之事!我才疏学浅,也不认得那些扇子多金贵,只觉得一百两已经不少了所以才开了这价。李老先生听了后,犹豫了片刻也就答应了——”
拐仗嗵嗵的敲着地板,李老先生怒道:“呸!亏你说得出口!你带着群喽啰进门就打着汉王殿下的旗号,口口声声一个汉王如何,陛下如何!老夫哪还敢与你讨价?你分明就是仗着汉王和陛下的势前来抢我的宝贝的!我若与你硬扛,只怕当场就要丢了性命!所以只好忍气吞声的将扇子给了你!钟大人,您要替我作主啊!”
徐三忍笑:老头的嘴皮子利索啊。嫌汉王份量不够,还要搭上个皇帝!
谢管事急道:“老先生,你这是含血喷人!你怎么能一口咬定我就是仗势行凶之人?你又没试过!”
钟大人寒声问:“扇子何在?”
谢管事不敢答话。
却听声清泠泠悦耳如天籁之音的女声响起:“扇子在此。”
众人寻声望去,俱是惊艳无比!
来者着身杏色配娥黄的薄袄裙,外头披了件樱粉的纱帛,满头的珠玉琳琅,款款而来美若仙子。
阵阵抽气声中,徐三啧了记:“难怪张伯忠恨朱瞻圻恨得咬牙切齿。还真是个大美人!”
白棠倒是颇觉意外:程雪芜竟然亲自出马了!
雪芜向钟大人深深一揖道:“钟大人,奴家是汉王世子后宅之人,本不该抛头露面行此有违闺训之事,但此事由奴家而起,奴家怎能置身事外?”
美人当前,钟大人的面容也缓和了几分,何况这位又是世子的宠妾,遂温言道:“此案由你而起?”
“大人容禀。”雪芜垂首而立,露出一小截细腻如脂的玉颈,姿态袅娜,“因奴家喜爱扇子,故世子命人为奴家四处搜寻。不料家中出了恶奴,竟敢欺上瞒下!今日奴家听得此事,立即赶来请罪!是奴家管教不严,纵容此子强抢宝物。大人尽管判罚,奴家与汉王府绝无二话!”
“这个程夫人,倒是坦荡。”
“程夫人是太常寺卿程家的女儿,品性高洁,高洁!”
白棠听得诸人议论,暗自冷笑:品性高洁?品性高洁的姑娘会在定亲前就与人私会,授收不清?他可没忘记魏国公大婚那夜,在更衣间里撞上的缠绵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