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半个月之久。
这天。
在外面拜师学艺的红鸯接到了爹娘的书信,信中写到说是姐姐已病重,希望她立即能回家,于是她告别师傅,急匆匆的往家里走,路上途径阅鹭山,在山中歇脚休息的时候,听见了阅鹭书院的两个学子在闲谈,说是可惜了怀瑾那个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俊郎。
原来怀瑾之所以没有参加秋闱还被书院除了名,是因为书院的一个夫子对他起了歹念,竟以参试的资格来威胁怀瑾,让他做他的**。
怀瑾不愿,而且将这事告诉了院长。
只是,当时阅鹭书院的院长是这个夫子的姐夫,为了保住自己的小舅子,又怕怀瑾将此事说出去,他们原本是起了杀心的,却被命大的怀瑾躲了过去。
于是,两人便决定先下手为强,以怀瑾品行不端为理由,取消了他参试的资格,紧接着将其赶出了书院。
其实,书院中哪里有人不知晓怀瑾是被冤枉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们无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只有……只有怀瑾最好的朋友——了然。
了然从小无爹无娘,是被桃花岛上古寺的主持收养长大的,十岁的时候机缘巧合被阅鹭书院录取,从此踏上了求士之路。
怀瑾出事以后,了然也主动退学了,他没有回古寺,反而跟着怀瑾一起回了白乐城。
回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怀瑾早有心上人了。
是的,没错,了然喜欢怀瑾,不是兄弟之间的友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最一开始,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了然不敢,将自己的内心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只希望和他做一辈子的兄弟,然而,怀瑾出事了以后,人人避之如蝎,那时了然是又愤怒又欣喜,愤怒这么好的怀瑾竟然要遭受如此指指点点,欣喜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只属于自己一人了。
慢慢地欣喜大过了愤怒,那极其强烈的独占欲越来越浓,到最后,了然竟然开始出手毁灭一切对怀瑾好的人,让他的身边只可以剩自己。
第一个死去的是陪伴了然一起长大的小厮,紧跟着是他身边的丫鬟,后来慢慢发展到怀瑾的亲人身上。
本来就不是痴傻的人,几次下来以后怀瑾终于察觉不对劲了,他暗中调查,最后查到了了然的身上,他不敢置信,拿着证据去找了然的路上,恰巧红鸳也央求着红鸯带她来了怀府。
怀瑾先一步找到了然,两人对峙的过程中,了然怒火加上欲火占据了理智,竟将怀瑾压在了身下,强行施暴,与此同时,终于下定决心来找怀瑾的红鸳目睹了全部。
她满面泪痕,不敢置信,但又明白这种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要不然怀瑾就真的毁了。
她撑着身体,走到窗户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猛的扔进屋内。
“碰——”
“咚——”
石子落地的响声,惊醒了施暴的了然。
他惊恐的看着眸光灰暗的怀瑾,猛地跌在了地上,“我……”
了然张了张试图想要解释,却发现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嗓子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涨得难受。
“我宁愿从未与你相识。从未……从未来过这世界。”片刻以后,怀瑾双眼望着屋顶,一瞬不瞬,嘴里的话淡淡的,落在了然的耳畔却有千斤重。
……
从那天起,怀瑾变了,变得阴暗孤僻起来,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的一干二净,整天闷在屋子里不理不睬,谁叫也没有用。
直到——
红鸯的到来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那是个极其美丽的傍晚,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
红鸯告诉他,若这一次他还不去,那么可能这一辈子也无法再见到红鸳了。
因为,从怀府回去的那天起,红鸳的病便越来越重,重到大夫已经交代了让其准备后事。
红鸳再一次求她,她本不想答应,因为就是上一次她带着姐姐出去了以后,姐姐才会病的这样严重,在她的心里,姐姐的重病是她一手造成的。
然而,红鸳却告诉红鸯若是死前不能见怀瑾最后一面,那么她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无奈,红鸯妥协了。
按照红鸳说的先带她到金湖,然后自己轻功潜入怀府带出怀瑾。
金湖边,水波荡漾,在夕阳的余晖下,是一片橘红的世界。
飞鸟嬉戏,游鱼跳跃,一如他们初识般美好。
怀瑾到的时候,四周除了红鸳再无一人。
她背对他而站,穿着他们相遇之时的那套纱裙,长时间的病痛早已经把艳丽的女子折磨的不成人样,精致美丽的裙子套在那羸弱娇小的女子身上,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你来了。”怀瑾往前走,嘶哑的嗓音柔柔响起。
“红……红鸳。”怀瑾失声的叫道。
从未想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心爱的女子会……会变成这般模样。
心一瞬间的揪疼。
“他们……他们对你不好吗?”他以为是自己的原因而让她的爹娘苛责了她。
“没有,他们很担心我。”说着,红鸳含笑的看了一眼不远处不停张望着她的红鸯,“我们走走吧。”
“好!”
没有一丝犹豫,怀瑾侧步到红鸳身边,两人慢慢地向前走着……
金湖边,二人说了什么,谈了什么,红鸯不知道也不想去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姐姐的病有了一丝好转。
这可把他们一家人高兴坏了。
而以此同时,怀瑾也慢慢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开始和人接触了起来。
双方爹娘后来经打听,才知道是两人看对了眼,于是一起商量着要不然就让两个孩子结为连理吧?!
怀家在征询了怀瑾的意愿以后,便着手准备聘礼,挑日子……
红鸳则是安安静静的在家待嫁,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事情仿佛都向着好的一面发展,一切阴霾就要散去——
然而,一场巨大的阴谋却慢慢地笼罩在怀瑾和红鸳的头上。
这天。
十一月初九,宜嫁娶。
一大早宁静的白乐城便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惊醒,原来是怀府公子要娶袁家的大小姐。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潮攒动。
吉时已到,怀瑾带着接回来的红鸳拜了天地,进了洞房。
洞房里——
桌上的红烛噼里啪啦的响着,床边一袭红衣的红鸳柔情脉脉的看着怀瑾。
交杯酒喝完。
怀瑾替她取下了凤冠,散开了青丝。
本就艳美无双的红鸳此时更是醉人到了极致。
怀瑾双手静静地捧着她的脸,感受着指尖的温度,慢慢地唇一点一点的落下……
本该是美好的洞房花烛之夜,却被突然闯入的一行人,彻彻底底的毁了。
怀瑾用力的抱紧微微发颤的红鸳,愤怒地盯着双眼猩红的了然……以及一脸yin邪的阅鹭书院的夫子和住在白乐城的钦差大人曹云义。
再后来——
那一晚是怀瑾一生中最黑暗的一晚,也是他心死的一晚。
他只觉得为什么夜那么的长,那么的黑,那么的冷……
被了然压在身下,要了一遍又一遍,耳边回荡的是红鸳凄厉的哭声和一堆yin秽的笑声……
第二天,寅时一刻。
怀府,怀瑾的院子燃起了熊熊大火,火海中依稀可以看见两个紧紧相拥的男女……和一群惊慌失措的人?!
再之后,这桩丑闻还是给爆出来了,皇帝震怒,将阅鹭书院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但是当年一同被困火海的那一众人却活下来了三个,三人死里逃生,改头换面,便是如今的安夫子、曹云义、和马背上死的梅海。
“等我赶到的时候,姐姐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了,而……而怀瑾也不见了踪迹,但我知道他没有死,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着,直到来到了云水镇,偶然发现了他和魅夏的关系,为了弄清楚当年的一切,我设计装作被拐的女子卖身到醉春楼,到了醉春楼以后,我特意穿姐姐爱穿的红衣,改成姐姐的名字,再加上我们本来就长得十分的相似,果不其然,半个月后我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院子,只可惜却没有见到他。”
红鸯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一旁的温止陌和步天翎却默契的陷入了沉默。
现在红鸯的话更能证明他们查出来的一切,只是这事儿却越来越不好办了,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此刻阅鹭书院的怀夫子就是当年的怀瑾,连环案的凶手。
不论是曹云义还是任秦天亦或者是前几天的梅海,所有的线索都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人强行抹去了。
明知道是他所为,却不能做什么,这种感觉实在是憋屈,他的这个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敏感了。
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诡异又寂静的气氛,片刻以后,红鸯抬头,面如表情的问道:“现在我可以带走魅夏了吗?!”
“她中了衍香,即便是你带走了,也活不过三月,落在我手里,我还能保证她最少有一年的寿命。”闻言,温止陌淡淡道。
“衍香?!”红鸯皱眉,“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你不知道衍香?!”步天翎诧异的和温止陌对视了一眼。
见状,红鸯又仔细的想了想,依旧没有找出关于衍香的半点信息,“我确实是不知道。”
“这就奇了怪了。”步天翎摩搓着下巴,呢喃道。
他记得当年那件事情爆出来,其中最大原因是阅鹭书院里有大部分学子突然中了一种奇特的毒,就像狗一样总想随时随地的发情,而且发情的时候身体还会自动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随着发情的次数越来越多,香味会越来越淡,直到香味消失,人便也消失了。
死因极其难言,死状极其凄惨。
“怀瑾被烧以后,他的爹娘呐?!”突然,温止陌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
“他娘因为悲悸过度,半个月以后就撒手归西了,他爹守着怀家,一直到现在,我前段时间回家的时候,还在胭脂阁见过他呐!”红鸯没有多想,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
“胭脂阁?!”温止陌有些奇怪。
胭脂阁是天澜国最大的胭脂水粉的销售地,一般都是夫人小姐们爱去的地方,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胭脂阁呐?!
“哦,这个啊,白乐城的人都知道,是因为怀瑾的娘喜欢胭脂阁的红胭脂,所以从他娘过世以后,他爹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去买一盒红胭脂回来,以物堵思。”
这倒是说得通。
可是温止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王爷还没有说衍香的事儿呐?!”见又跑偏了,红鸯连忙追问道。
她现在关心的可是魅夏有没有事儿,而不是什么胭脂。
“衍香是一种奇毒,至今还没有人能解,所以……”步天翎看着红鸯歉意的耸了耸肩,不是他们不想救,是真的救不了。
闻言,红鸯失神的倒退了几步,几秒以后,她言:“最多能活多久。”
“一年?!”
“一年……怎么会只有一年……”红鸯喃喃自语。
魅夏于她有救命之恩,上一次她为了进一步接近怀瑾,险些被抓,是魅夏救了她。
当时,她自以为成功的逃出来了,却不想自己竟被跟踪了,在曲蝶衣的小吃店吃了东西,出门之后,要不是魅夏偷偷给她送了信,帮着她引开了追兵,她哪里还能撑着一口气倒在曲蝶衣的门前。
那天,她身受内伤又中了暗招,失了记忆,情急之下只好抱着试试的心态,敲响了曲蝶衣的小院,也幸亏赌对了,曲蝶衣和李馨救了她,所以说她的这条命不光是李馨和曲蝶衣的,还有一半是魅夏的,以至于当籽儿找上门以后,她宁愿暴露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魅夏离开这个人世。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红鸯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没……”
“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步天翎正准备说没有的时候,温止陌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谁?!”红鸯急迫的问道。
怀!瑾!
温止陌嘴唇轻启,微微吐出两个字。
瞬间,红鸯僵在了原地。
怀瑾,怀瑾,怀瑾……
姐姐,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