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人物图,画上即无题款,也无用印,精心裱制的卷轴上,大量的留白背景,只有中心一人异常醒目。
那人身穿儒袍,束着玉冠,白描的技法,令那人的五官看上去不甚清晰,却给人一种此人极其清俊儒雅的感觉。那儒雅的年轻人负手而立,满意地含笑望着他的前方。那里,那些线条勾勒出简单轮廓的,可是箭楼,冲车等物?影影栋栋,仿佛有数不清的机关装备,形成一个大军。
那年轻儒生的身后,是数个躬身而立的人影,只是寥寥数笔,看不清面目,但是那姿势神态,都是恭敬非常。
楚非绯的目光匆匆一扫,又落回到了那个年轻儒生的身上,只觉得那儒生看上去可亲可敬,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那人是谁?”楚非绯问道。
鲁朝宗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楚非绯的神色,此时朝画恭敬地施了一礼,道:“画上是咱们救世谷的主人。”
哦,楚非绯点点头,不知怎地,发自肺腑地也朝那画像做了个揖。
鲁朝宗满意地捻须微笑,众人这才分宾主落座。
楚非绯自然坐在左首的上座,奇怪的是,鲁朝宗并未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了楚非绯对面的客座,然后依次是宋河,以及数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
这些人大部分人都是文士打扮,也有几个穿着武士服。由于人数较多,大厅的座位不够,多数都站在座椅后的空地处。此刻都是静默无声地瞅着楚非绯。
那个被楚非绯的陷阱打破鼻子的年轻人,是在对面那拨人中,唯一的年轻的一个,此刻站在宋河身后,恭敬地垂目而立,只是时不时地偷偷抬眼瞟楚非绯一下。
“还未请教贵客怎么称呼?”坐定后,鲁朝宗对楚非绯拱手道。
咦?你不知道我是谁,你费这么大劲将我引来?楚非绯有些惊讶:“你不认识我?”
鲁朝宗微楞,目光落在楚非绯那补丁摞补丁的衣衫,以及脏污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却随即微笑道:“朝宗隐居谷中数载,消息闭塞,还望贵客不要见怪,听贵客的语气,贵客在外面的身份是?”
楚非绯想,既然不知道她是谁,她又何苦暴露自己的身份?没得多生事端。
便笑嘻嘻地道:“无名小卒,没什么身份。”
又见鲁朝宗打量脸色臭臭的黎杰,便道:“我叫木三,这是我弟弟,叫木四!”
黎杰白了楚非绯一眼,楚非绯用眼神警告他,闭嘴,不准多事。
鲁朝宗听到这明显敷衍的名字,微微一笑,也不戳破,这时,几个身穿绿衣的侍女进来上茶,其中一人捧着托盘,先到楚非绯面前,脆生生地道:“客人,请用茶。”
楚非绯抬眼,见那丫头长得鸭蛋脸,鼻梁挺直,杏眼明亮,也是十八九的年纪,看上去漂亮讨喜,便笑道:“多谢姑娘。”取了茶,喝了一口,发现那姑娘抱着茶盘,立在她面前,还瞅着她看个不停,不禁奇怪道:“你在等我喝完?”
那姑娘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贵客慢用。”说完,便逃也似的,溜了出去。厅中的众人早就认出那姑娘,此刻发出善意的低笑声。
对面的鲁朝宗尴尬地轻咳一声:“贵客莫怪,那是朝宗小女,名叫阿珠,平时娇惯坏了,没了规矩。”
“哦,原来是鲁小姐。”楚非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怪不得一个侍女也长得如此不俗,却原来是首领的贵女。
这时,又有一人快步走了进来,楚非绯一瞅,认识,这不是那个“鸟人”王斌么?
只见王斌迅速走到鲁朝宗身前,先双手呈上一封密信,才低声禀告道:“扈氏的那两人被困在外山,请问首领如何处置。”
楚非绯本就在留意王斌的动作,此刻耳尖地听到扈氏两个字,心中一动,莫不是她前几天赶走的那两个便宜保镖?
鲁朝宗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对面的楚非绯,淡声道:“来了都是客,请进来吧。”
王斌有些迟疑:“那两人武功高强,怕是寻常方法......”
鲁朝宗淡淡地道:“方法不论。”
王斌响亮地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楚非绯突然有一种那两人大概要遭殃的预感。
厅中的人虽然手里都捧着茶碗,眼光却都在暗暗打量楚非绯,楚非绯到底是曾经身居高位,皇帝的紫宸殿她都来去自如,这点场面自然不放在眼里,黎杰也是气质沉稳,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对面的鲁朝宗读了密信,略带诧异地看了眼对面的楚非绯:“原来贵客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邵非绯,邵大人?”坐在他一旁的宋河也惊讶地伸手将那密信拿了过来细读。
楚非绯心中明了,原来那密信是对她的身份调查,倒也算挺有效率,只是既然先前不知道她是邵非绯,又干什么费这么大劲将她引来?
楚非绯不动声色地淡笑。
那宋河读罢,啪地一拍桌子,随手将信塞给身边的下一个,对着楚非绯怒色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给狗皇帝筹银子的邵非绯!”
狗皇帝???楚非绯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鲁朝宗,感情这群人也是反贼?
鲁朝宗脸上神色不明,捻须不语。
此刻,那封密信已经在大厅中的众人手里几乎传了个遍,众人也是神色各异,有的对楚非绯怒目而视,也有的露出深思的神色,一时大厅里交头接耳,嗡嗡之声响成一片。
鲁朝宗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不知邵大人祖籍何处?”
祖籍?祖籍远在二十四世纪呢,楚非绯眼珠微转,琢磨着这话怎么回答,才对自己最有利。
黎杰这时冷冷开口:“何必这么兜圈子,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将我二人引至此处,总不会是来攀亲戚的吧,有什么话,直说吧!”
鲁朝宗看向黎杰,微微一笑:“这位小兄弟谈吐不俗,想来身份也必不一般。”
他一旁的宋河上下打量了黎杰几眼:“这小子倒是贵气冲天,想来不是王侯将相,也相去不远。”
楚非绯忍不住多看了宋河几眼,这面相当真有这么神奇?可是凭什么这臭小子就是贵气冲天,她就是命运坎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