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满肚子火气:“你过来的时候,难道都不看看周围的情况?明知道这里还埋伏了这么多人,你也识破了对方的计策,那还要过来做什么?”
方轻骑被无端骂了一通,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你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倒是推脱得很溜。那你明明能对付那个黑衣人,干嘛还要任他把你掳到这里来?难道你就没有想要来个螳螂捕蝉?”
可惜他们当一回螳螂,却要被黄雀给捡了便宜。
李清凰一声不吭,重新回到楼上,她捡起影一的长剑挂在腰间,又把那两具尸体一手一具地拖下了楼梯。方轻骑抱着臂,正优哉游哉地靠在门后,哼着小调,见她把尸体都拖了下来,嫌弃道:“你把这死尸弄下来干嘛?反正死都死了,而且还死得这么难看,也没什么用了。”
李清凰根本就懒得理他。她的视线在影一和另外一个暗卫的尸体上巡视了片刻,选择了那具相对矮小一点的。她抓起那尸体的手臂,把它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身上,一猫腰,又从小楼里钻了出去。当她从小楼里冲出去的瞬间,就有一片又一片羽箭呼啸着朝她飞来,全部都扎在了绑在她背后的那具尸体上。很快,埋伏的人似乎发觉她有了遮蔽物,有恃无恐,想靠着这样冲出去。那急如雨点一般的羽箭突然就停了。只听呼得一声,一支更短更精巧的箭只正射中她捆绑“盾牌”的腰带,那把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覆盖着的尸体往下一滑,眼见她就要被射成筛子,她应变极快地攥住了对方的两截衣袖,呼得一声把人给抛了起来,承受了那一股急雨般的羽箭,然后她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又重新退向之前那座小楼。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方轻骑手上长刀上下飞舞,将漫天的羽箭全部都是劈开,为她劈开了一条安全的归路。她靠在小楼逼仄的楼梯口,闻着里面那一股陈旧木头的味道,审视地端详刚刚出手相助的方轻骑——虽说,她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凭着这样一个“盾牌”就能这么容易出逃,刚才那一趟更多的是试探,可方轻骑的出手根本就不在她的预计内。没有他帮忙,她也能够保住性命,只是未必就不会受伤。
方轻骑被她这样盯着看,也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忽然觉得我比你家相爷更好?只是我对别人家的妻子并没有什么偏好,随随便便夺人之妻,总是不大好的。更何况,你们西唐人规矩也重。”
李清凰呵了一声,也抱着手臂,指了指被她抛在不远处的尸体:“看到那些弓箭手的兵力分布了没有?”
方轻骑立刻站直身子,遥遥地望了一眼那具满是箭矢的尸首,脸上那点好整以暇的笑容也消失了,喃喃道:“……还真是黄雀在后。”
这一波埋伏的人,跟之前引他上钩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之前全部都是宫廷暗卫,擅长潜伏跟踪和暗杀,可是这一批却是正正经经的弓箭手,是能够上战场打仗的精锐士兵!
李清凰见他脸色变黑,笑道:“你瞧不起我们西唐人,可是看看这些弓箭手,他们就能把你堵在这里射成一只刺猬,就算你那些精锐骑兵全部出动也没用,也一样损伤惨重。”
方轻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又变得嬉皮笑脸:“可是现在,和我一道被堵在这里的人不正是林夫人你吗?你们西唐人越强,我们殉情的场面就越惨重,等有人来帮忙收尸的时候就可好看了。”
李清凰:“……”
好像,这回他说得也没什么错,就算有错,她也没办法反驳。
她一点都不想要让人误会她和方轻骑勾搭成奸,最后还壮烈殉情。
她对着他,就像回到当初的战场,他们在一次又一次艰难而又困顿的战局中商量着突击的办法:“我有一个办法,就是很危险。”
“危险?”方轻骑眯着眼笑得很餍足,“我就是喜欢危险的办法,越是危险越有意思。”
她赌埋伏在这里的就只有弓箭手。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赌博,既然对方手上能有这样一支厉害的弓箭手,就不可能一点都不懂兵法,想要依靠巷战围攻方轻骑这样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铁血将士,是千难万难,所以但凡对方还有理智,就不会选择巷战,也就是说,对他们存在威胁的就只有弓箭手。而依靠之前的试探,她大概也知道那些弓箭藏身在哪里,只要突围出这一段弓箭的射程,形势就能逆转,他们就能成为躲在最后的黄雀。
李清凰不是第一次同他合作,可是她现在这个身体却是头一桩。她多少都得拿出一点诚意来。她这回背上了最后一具“人肉盾牌”,深深地吸了口气就疾奔了出去,铺天盖地的羽箭从四面八方不断朝她飞来,她不再像之前那回一样沿着这条路笔直地奔跑,而是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得毫无规律和路线,她一会儿躲到墙根附近,一会儿又出现在正路上,一会儿扛着一具被射成筛子的尸体翻上了墙头。
明明应该是千钧一发、生死一线的场面,却被她生生弄成了可笑又夸张的逃跑场面,她就好像戏台子上的丑角,跳上跳下毫无章法,可对方就是奈何不了她。
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算是长了见识,一边闷笑一边射箭。还有些性子活跃些的嘴里还嘀咕着:“快看!她又跳起来了,就等着这个时候!等我这一箭射中——”“你不行,你看我的,我这回一定能射中!”“妈的,怎么每次就差了一点点就被她逃过去!这逃跑的功夫也太他妈神了!”
原本杀气腾腾剑拔弩张的气势也被她搅得一点都不剩,那些弓箭手都只盯着李清凰这个靶子,完全把方轻骑给忘在了脑后。
为首的统领神色越来越沉重:“主人,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