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尔把嘴角的血色擦了个干净,忍着身体的疼痛、脑袋的眩晕,打开一把泛着棕红色铁锈的破锁,走进滴答漏雨的屋篷。
关上门口,又从里面用锁将门锁上。
“咳……回来了?”
一个声音从阴暗的角落响起,那是一个瘦的几乎可以看到骨头的男人,他的棕色头发垂到了肩膀,油腻的像过油的水草。
他躺在床上,满脸苍白如纸。
“嗯,”伊格尔走到近前,不耐烦的将湿漉漉的纸袋扔到他腿上,“赶紧吃!”
“嘿,不错啊,居然还有白面包吃。”苍白男人一边咳嗽一边拆开乱七八糟的纸袋,一眼就看到白面包,药却管都没管。
伊格尔一把抢过白面包,低吼道:“先吃药!”
“不吃,”男人根本不在意伊格尔脸上的凶狠,撇嘴道:“那东西难吃的要死,而且屁用都没有,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就盼着我死了啊。”
“你死的越早越好。”伊格尔把药物拿出来,又端过一杯凉水。
男人嘴里嘀嘀咕咕,但还是苦着脸把药咽下去。
药苦的他直流口水,舌头伴着水难受道:“要我说干脆别买这种药,说不定我还能活的久一点。”
伊格尔根本不理他,把白面包扔给他,自己坐到墙边,失神的看着天花板上正一滴一滴落下来的水珠。
他感觉喉咙间有热气正在往外冒,身体的力量正在流失,这是发烧的症状。
男人吃了两大口,眼球转了下,“这谁咬了两口,恶心死了!”
一边说着,一边甩给了伊格尔。
伊格尔接住后,也没再递回去,一口一口的咬起来。
男人:“……”
把白面包的残渣都仔细咽下后,伊格尔把粗麻布制成的窗帘拉上,忍着疼痛将身上湿透的衣服扒下来,露出满身伤痕、骨印可见的身体。
黑暗中,男人看不见伊格尔,但能听到声音。
他用很随意的语气问道:“你今天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伊格尔冰冷的声音在黑暗里传过来,从影子里只能看到他正在擦拭身体。
那动作僵硬,不自然,仿若残疾人。
男人被子下的双手握的很紧,长而脏的指甲扎着手心。
好一会后,伊格尔的声音传来:“我要睡一会,别打扰我。”
“咳……咳……睡吧睡吧,要不要我叫你?”
“不用。”
房间里陷入安静,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过了不知多久,安静的环境被打破,屋外传来嘈杂的声响。
男人率先清醒过来,咳嗽两声,低声叫道:“伊格尔?伊格尔?”
没有回应。
他心里紧张起来,强撑着身体从低矮的床上爬出来,虚浮的摸黑走到伊格尔所在的角落。
黑暗中,他裹着被子浑身发抖。
男人伸出冰凉的右手放在伊格尔的额头,已是滚烫的温度。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充满怒气的咆哮:“伊格尔,给老子滚出来!”
“滚出来!”
“嘭!嘭!嘭!”
木门被砸响,门板抖动的如同筛糠。
男人无声的笑了一下,嘀咕道:“还说没遇什么事……”
他重重咳嗽两声,仔细看了两眼伊格尔的轮廓。
开门,走出去。
面前是十几个衣服破旧的男人。
“……你是谁?伊格尔在哪?”
“我是你爸爸。”
“呵!”粗鄙的男声嗤笑一声,“给我打!”
黑夜的雨里,瘦弱苍白的男人被一次次的按进雨泥里。
但他没有觉得痛苦,咬着泥土的嘴角还留存微笑。
我这个没用的家伙……只会一直拖着他的后腿。
不想死,想好好活着。
但活着,伊格尔就没办法好好活。
一只脚从天而降的踩在他脸上,碾了碾,如同踩着蚂蚁。
那个人喷着在雨中都清晰可闻的臭气,狞笑着道:“现在谁是爸爸?”
苍白男人扯着嘴角无力笑着,声音微不可察:“……”
“你说什么?”
那人又凑近些,终于清晰的听到两个字:
“儿子。”
那人哈哈大笑,疯狂的用脚踩下去,猩红的血液顺着雨水飘散。
“放开他!”
轰隆的一个雷劈亮了夜空,尖锐刺耳的吼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伊格尔出现在门口,他嘴唇发白,身体几乎要软在地上,但眼睛里凶狠的光甚至比闪电还要刺眼。
那人嘿嘿笑了:“伊格尔,终于出来了,你敢杀我的人,那我也把你的人杀了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下踏了几脚。
“你冲着我来啊!”伊格尔踏进雨里,抓着胸口:“冲着我来啊!”
他咬紧牙关,眼神尖锐如鹰隼:“我会撕碎你们!撕碎你们全部!”
声音里浸着血!
但没人会怕他,十几个成年男人,没人会怕这么一个少年,哪怕这个少年今天用一块石砖拍碎了他们一个同伴的天灵盖。
所以——
他们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粗狂、嚣闹、难听至极!
“伊格尔……”趴伏在雨水里的男人挣扎着发出声音:“快走!”
“不……”
伊格尔看着他:“我不会抛下你的,哥哥。”
偏偏这时候知道我是你哥哥了……男人笑了,笑出眼泪。
他们狞笑着围上来。
虚弱的伊格尔已经快睁不开眼睛,雨水里人影绰绰。
恍惚间,他看到远方的街道有两个人影正走来。
一大一小,打着雨伞。
他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是听到一个又一个身体砸在雨水里的声音。
好动听。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哥哥,正手脚并用的向他爬过来。
姿势好丑。
……
“谢谢您,谢谢您!”
伊格尔被一阵激动的声音惊醒,他恍惚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是自己的哥哥费奇在说话。
而对象……是一个身穿白金色、奇怪衣服的人。
他本该露出皮肤的位置尽是飘渺如烟的黑雾,诡异而神秘。
激灵之下,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甚至忘了身上的疼痛,眼神凶狠的盯着那个人。
“臭小子,你给我礼貌点!”费奇一个没力气的巴掌拍在他背上,反倒让伊格尔疼的直抽冷气。
“你是谁?”伊格尔冷声道,尽是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