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暗流涌动,王伦沈晦在布置作战计划。
墎坊外,一处黑暗的民居,关紧了门窗阻挡一切光源外泄,尽可能造成无人居住的假象,整个区域都是如此,胆颤又舍不得家园的,或富有、或贫穷百姓,都希望兵灾快快过去,祈祷神佛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让灾祸找上自己家。
所以,一入夜,曾经的灯火,便不再亮起,所有人家都早早和衣入睡,男人们半睡守卫着家门,随时准备抗击闯入的凶徒。
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里,三间房舍却是人满为患,即便不用烧柴取暖,人吐出的哈气,也足够叫人闷热了。
四五个人影挤在门,小声商议着。
“郭参军,有两个兄弟已经摸过去了!一切顺利!两处地方都有遮挡,咱们可以同时行动!”
被称作郭参军的人却摇摇头,“不可,兵力分散只会叫士卒们抱有侥幸心理,咱们务必要集中力量强攻一点!”
“这样啊!”面前的四五人思考片刻,都纷纷出言赞同了郭参军的意见,与其分兵搞什么多点突袭,真不如抓住一点猛攻,这样齐心协力一鼓作气反而更好。
郭参军以一言左右副将的思路,“现在,叫他们摸索,确定哪条路线可以展开队伍,让咱们300人能同时冲城!”
“好的!我这就去传信儿,郭参军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务必小心,宁可慢,不可贪快!”
“郭参军,咱们不急,我怕丁老二那小子提前打退堂鼓啊!害怕跑了怎么办?”丁老二,不算是出名的怂货,但换做别人,也一样会有质疑之声,互相不信任,军营里的常态罢了。
郭参军道,“我倒是希望他跑的快点,三四十里最好,别点一下就被合围了,咱们这边还没动手呢!”
一副将道,“被抓了岂不是好?贼兵们欢天喜地庆贺,定然疏于城墙防守,最好大酒大肉吃起来,女人爽起来,后半夜咱们杀一个措手不及,贼兵还活在梦中呢!到时得人头,还不张手就来!咱们兄弟跟着郭参军升官发大财啊!哈哈…”
这狰狞的笑声,很具有感染力,瞬间所有人都跟着笑了,无不憧憬立下大功的喜悦!后半辈子就指望这一次战功翻身啦!
“兄弟们,不可如此。”大敌当前,郭参军不能用暴力的口吻和这些即将上战场的勇士耍脾气,因为这样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换了不严厉也不是请求的口吻,“兄弟们,大家顾念着袍泽之情,也不该说这种话吧?若是你们当中谁,在抓阄中不幸得了诱饵的任务,听到刚才的一番笑话,心里都不会好受吧?”
额…笑声渐渐停止,慢慢熄灭,说实话啊!当时制定这个计划,抓阄诱饵结果公布的一瞬间,得知是丁老二这个讨嫌的家伙后,有些副将,队将差点高兴的手舞足蹈,这就是军伍中人性!喜欢看别人困难!
郭参军作为这支押送队伍的主官,个人的喜恶绝不能表现在众人面前,对于他来讲,这都是大宋精锐的军卒,每一个都很重要!很重要!能不损失,便不做无谓的损失!
沉默片刻,郭参军觉得众人都意识到了自己错误,开口继续道,“咱们与丁老二的任务,同样都是九死一生,任务完成后,你们各自找他喝一杯水酒,大家升官发财,以后多立战功,岂不美哉?”
郭参军一言化解了尴尬,那喝酒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们挨个儿找丁老二敬酒赔罪去!不用说的太明白,大伙都懂的。
“你去通传吧!叫兄弟们活络一下身体,准备行动!咱们300人悄悄摸过去,需要不少的时间。”
……
一个时辰后,飞骑来到三里之外,然后下马步跑过来,一头扎进隐秘的小院,凉气入肺,说话喘得不行,断断续续串联起来就是,“丁副将那边已经开打了!”
郭参军面露笑容,可惜黑暗让身边将官看不清,“好,贼兵上当了,咱们依旧按计划行事,不可疏忽大意,你们留下看押平民,决不能让一个逃脱!”
郭参军为了保密行动,每次潜过去的只有两人,轻声细步,于路口、护城河边还安插了暗哨,以防被人撞见,暴露官军行动,一切的一切只为,悄无声息潜到城下!
抵达城下如何上去?不必担心,郭参军押送的这一批全部是军资!其中就有钩城的链钩!阳谷县城再加固,再加高,他也只是县城,三丈两尺高罢了,之上就是外探的木架,为弓弩手提供出箭位,同时也是抛滚木雷石的站位,这里的木条,可是钩锁最喜爱的!郭参军挑选死士,以决死之心,强行攀援!对于军中好手来说,不是难事!
时间在慢慢流淌,郭参军再也不知道丁老二的消息了,计划之前就约定了,只传一次信息,怕的就是贼兵斥候跟来,现在,一切只等轮到自己,郭参军他要亲自城下督战!亲自蹬城!
要不然这些大老粗,怎么会服气年纪轻轻的郭参军?郭家是大名府本地人,虽然他爹也是官,但品级并不高,郭参军也是蒙荫父恩得到的一官半职,作为官二代,郭参军人可不孬,有勇有谋、敢想敢干,上一任丹州司法参军之时,州府兵卒违法乱纪,郭参军秉公办理,守臣大发雷霆,郭参军不为所动,这守臣就换善言相劝,哄他、给他举荐信,以图拉拢郭参军,后守臣制造冤狱,郭参军力争不得,就拿出敕牒文书甩案而去。
如果只是这样,那绝没有达到让这些人心服口服的地步,关键在于周参军有计谋!情商颇高!总能用法度、讲情理,叫犯事者自讨没趣,自己收敛,还不能直接报复他,吃个哑巴亏,这是本事!
“郭参军,咱们可以出发了!”
“好!”郭参军与三个副将同行,分前后两波,相隔二十余步悄悄向黑黝黝的城墙靠近,屏息走了不知多久,靠近了护城河头,躲在桥头墩子的暗哨凑嘴过来,吩咐了几个要领,郭参军便弯着腰悄悄踩下河道,然后爬出冰面,吱呀吱呀,再爬上河岸,抵达城墙下。
“怎么样?城上有动静吗?”
“偶有几声传来,应该是正常的巡逻,参军,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看天色四更了吧?各自就位,那片云离开月亮,便发动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