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达跑前跑后忙活,腾地方,擦桌凳,端出一笸箩核桃枣子分给众人:“没啥好东西招待客人,我去烧水,客人先歇歇。”
“不用了,坐,坐。”
王伦发话,张三赶忙拉住李达,硬按在凳上。
李达不自觉得搓搓双手道:“那客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看与俺手头的几家相冲不。”
李达的热情让王伦很满意,面相也忠厚,遂开口问了些个人情况。
“哎,年初刚成婚,婆娘这几天回娘家了,娘亲估计是去后山拾柴火了。”
“那就好,家里还有没有外债什么的?”
李达奇道:“王员外何故问此?”
王伦笑道:“当然要问了,我打算招你进我庄来,帮我管管百十户人家。”
“俺?”李达木雕一般。
“怎么样?分你一套院子,嗯三间正房,田嘛,你想种的话,给你三十亩,说实话,我现在手头也没空闲地,需要现买,月钱十贯。”
李达瞪大了眼睛看着王伦,又把周围懒坐之人扫视一遍道:“王员外莫不是骗俺?俺只会支应红白事,哪里会管人?”
“识字吗?会算账吗?”
“倒是会一些,冬学俺也在读书识字。”
“那就妥了,条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出来,商量着来。”
李达急道:“员外,折煞小的了,恁是不是认错人了?俺做不来啊?”
“张三,李四,交给你们了,我去后山逛逛。”
王伦一甩袖子走了,张三李四狞笑着拥向李达。
屋后蜿蜒爬上山的发白小路,王伦轻跃几步登上一个坡头:“婆婆,恁在吗?”
无人应答,王伦朝后看看,一段段踩上山去,小路分两岔,分三岔,王伦没敢往深处走,一阵凉风吹来,隐隐听到哭声。
什么鬼?努力辨别方向摸去,在一丛茂密荆棘之后,闪出一抹红色,落叶太多,踩着沙沙响,王伦索性壮了胆子走过去。
对面之人还沉静在痛苦之中哭泣,没察觉王伦的逼近,绕过来眼前一亮,一个大汉抱着红衣女子,双双哭个哼哧。
不是李逵还能是谁!
“铁牛!”王伦高叫一声走过去,女子惊慌抬头一望。
“不要,不要,铁牛,快跑!”
李逵一耳就听出了王伦的声音,抱着老娘不撒手:“那是哥哥,娘。”
铁牛娘道:“看说胡话了罢?你哥长啥样都忘了。”
王伦来到近前,发现李逵是跪在地上,双手行礼弯腰道:“小生见过婆婆。”
“你们真认识?一起来的?”
“哥哥,你先走,俺和娘说会话。”
……
王伦本以为中午的团聚是亲情满满的,眼前却是两牛对立,当娘的一个也哄不住。
李达道:“铁牛,这就是你的算盘?把俺诳住偷偷见见娘?你心里还有娘?你跑了俺才知道,你竟然欠下那么多赌债!十里八村都让你借遍了!好能耐啊!”
李逵摸摸头道:“俺也没欠几个钱!这回就是来还钱的,你说多少,看俺还能赖账?”
从腰间解了包布,甩出一堆碎银子,正是朱贵给的那些。
李达惊道:“铁牛!你这是做上劫道的贼了!”
“胡说甚!都是,都是俺赚的!”
没等铁牛吹几句,铁牛娘先给了胖脸一耳光:“铁牛!你觉得为娘是瞎了不成?你是个什么德行娘会不知道?你哪来的这多银两!是不是害命得来的!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娘是怎么教你的,怎能做出禽兽之事?”
王伦暂时不打算帮着说和,围着一群静静看戏,铁牛往这里瞟了两眼。
王伦道:“铁牛,过去的事已然发生,你的错事,害事无可挽回,怕你娘都听了要背气,给你娘跪下认错,今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李逵得了指点,噗通跪倒给娘和哥哥磕头道:“娘,铁牛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做了,好好当人。”
“铁牛,你这不诚心啊。”王伦心中念几句,又道:“来,跟着我说。”
“我李逵以后,再也不随便发脾气迁怒他人,不随便骂人,不耍钱,听哥哥的话,认真做事,好好做人,让大伙都喜欢我…”
李逵跟着王伦念了这么一圈,铁牛娘脸色这才和缓些,李达依旧绷着个脸,对李逵的肺腑之言,毫不动心。
王伦说和道:“都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的,要不再加两条,以后哥哥教训你,不许顶嘴,犯了错打你,不许耍赖。”
李逵看看眼前二人:“净占俺的便宜,骂不得,还手不得,那还活个鸟!狗还要吠几声!”
“这两条,就我们两人能用,怎么样?答应了咱们就能回家,让你娘过几天好日子,你都忘了?”
“俺,俺没忘!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俺憋的慌!”
“有给你出气的地方,不痛快,道长陪你练练?”
李逵看看娘,又看看王伦,胡乱应了,王伦伸出三根手指道:“不发怒!不骂人!不耍钱!记住了,犯一条二十棍子家法!”
“咋还要打棍子!俺不干!”
王伦没搭理他:“婆婆,恁觉得行不?”
铁牛娘道:“正该如此,铁牛本心不坏,仰仗王官人引他走正道了,罚他,不必顾及我。”
处理这么个事,用去王伦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晚上两顿合一,酒桌上才轻松一些,商量搬走的事。
李达道:“王官人情义我心里明白,能收留铁牛的人,打着灯笼全沂水县都找不到,我也愿意跟着去那边看看,只是家里这些事不能一下子就断了。”
李家列祖列宗在这里埋着,院子田产宗亲在这里住着,不可能丢下跑了,离开个把人闯荡正常,不灾不荒一家人突然跑光那就太可疑了。
“那,你说吧,需要多久?”
“怎么也要个把月,把我爹的尸骨起出来,带上走。”
王伦脸一黑:“张三,李四,你俩猜拳吧,谁赢了谁留下。”
一二三,李四带个泼皮留下,王伦等人带着婆婆先走,只是这样,也要逗留四五日,李逵安置在了山上的洞里,李四住在他家,向李逵当年殴杀之家慰问的事也一并交待了,王伦带人回县城等消息。
蹉跎一日,朱贵还没回来,王伦找朱富问清了方向,打算去看看,出城半日遇到一阵混乱,凌乱跑来十几个人,头几个是弓手,大喊让道,扶托着好几个身上挂血的人,匆匆过去之后,李云哼哧哼哧迎面跑来。
王伦正担心朱贵,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都头,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