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辰初一刻(7:15)
在千余骑墙军的亲眼见证下,王伦以少胜多击败王宗濋最后的信念,一败涂地无力抗争……焦挺大步流星来抓王宗濋,王伦哑着嗓子急呼,战场太过嘈杂,焦挺根本听不到,直接上来给王宗濋一顿拳脚,打得倒地不起……王伦这才赶到上前拉住,推开焦挺往外一指,“扫荡!”
焦挺读得懂口型,带人去追四散奔逃的官吏武臣随从去了。
把王宗濋扶起来,这人却坐着不起来,喃喃很委屈的样子,一个沙哑一个喃喃,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眼下的事情很多,王伦顾不上哄他,便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招呼,传递喊话让军校开嗓门喊话:“众位兄弟们!你们的主帅王宗濋已经投降了!珍重自己的性命,放弃抵抗吧!如果有不愿意投降的!寨门就在那里,你们可以离开!离开的人,万不可劫掠杀戮!徒增罪孽!”
这里乱了,其他地方也乱了,有成队离开的,这样的队伍有自己的领头人,下一步要干什么,他们心里有数了;有少数向王伦投降的,他们厌倦了打仗,想好好歇歇,数九寒天下,离开的风险同样很大;原本的降卒呼呼喝喝过来,他们要王伦记录自己的战功,来换取之后的奖赏,王伦记功的方式也是简单粗暴,直接撩起甲胄,扯出内衬衫,在上面书写奇怪的符号……王伦一心五六用,重整队伍恢复编制,这样散漫的队形,完完全全不堪一击!若是援军杀到,自己的辛苦全付之东流!
半晌,斥候把消息从寨内各处传递回来,寨内颇大,有多处地段依然在官军手中,王伦无力分兵取之,只得书信劝降,希望可以尽快平定战事,这样就可以真正休养队伍了……但,越是这样想,越是不会成功!
马灵驻守营房一线,麾下军卒折了不少,派来的军校是个伶俐人儿,把军官驻地的情况讲述一遍,呜呼哎哟!又是硬仗?打不了,打不了,还是投递招降信解决吧!书信抛射进寨,转手到了林积仁手里。
“早听我的肺腑之言,何至于此!你们看着办吧!我无话可说!”林积仁直接要走,被儿子林元淑拦住了,“父亲啊!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大伙儿坐在一起想想办法才是真啊!”
“吾儿聪明,那你想办法吧!”
“我…咱们可以冲杀出去的。”
“以我之见,以众人的安危为条件,未尝不可,将来朝廷怪罪下来,也好作答。”
林元淑不解,“张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积仁接话道,“张清的意思是这么说:要王伦保全所有人的性命,这才愿意投降。有这样一层说法,即便将来被人告状,也有转圜的余地,我是为救众人才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如此,洗脱了投降的污名。”
“这样可以,那咱们…”
“谁愿意当这个人呢?”林积仁扫视在场的众人,“诸位,我是绝对不会答应向贼匪低头的!”
张清站出来道,“那只能由我来了~”
“啊!张将军你!这不太合适吧?”
“那你来?”
“不不不,我要是这么干,非被人翻旧账啊!家里也会被牵连~”
张清扫视众人,“诸位上官、衙内、同僚,咱们个个带伤行动不便,只依靠亲随将兵保护,实难以突围,根本走不远,这你们都能想到,现下两条路摆在这里,久耗下去并没有好处,反倒会激怒贼兵,他们若是发现火箭烟球等狠毒物什…可想后果如何?诸位有的是朝廷重臣,有的是国之栋梁,折损了哪一位,都是巨大的损失……所以,我代大家伙做这个决定如何?”
林积仁高声道,“我反对!”然后甩衣袖走了,林元淑对着张清抱下拳,跟随而去。
“我也反对!”
“我不能同意~”
有样学样,几位文官武将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片刻间走了一多半人,他们或有自己的考虑,不能与张清共同承担……剩下一些低级文吏武臣,有劝解的,有出主意的,希望把利益最大化,谋划着先假意投降,再寻找机会解决掉贼头王伦……这种事情参与的人不能太多。
张清对假投降后制人这种套路不喜,嘴上打马虎眼,只说视情况而定,“万一我们都分开了,联手行动就有名无实了,被王伦发现处置,到时候谁也救不了谁。”
……
晌午,以张清为首,十数个签名的降书送到王伦手上,起初有点儿小意外,下一秒就考虑安置他们的事情……与普通士卒不同,这些文官武臣只能留下看押,王伦精力不允许他一一面谈招降,难道真的要押回临沂城?
“把这个叫张清的带来吧!注意搜身,不要让他带任何……算了,直接让他卸甲更衣换布袍,皮带不许扎,来条绳子扎上,手里不能有任何东西,小石头铜钱这种…”
片刻后,一身破烂衣裳的张清出现了,他辨别王伦这张脸,“你真是王伦吗?说几句让我听听?”
啊呜啊呜,声音沙哑,王伦说的是,“小张将军,咱们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张清屏息凝神,“我的个乖乖,你真的是王伦吗?那时的人可不是这个样子!落难也会改变人的相貌吗?”
“别说那些了,打仗半年心力交瘁,我感觉自己老的太快了。”
张清欲再往前走走,被左右亲兵拉住了胳膊往后拽,“别往前了!有话就在这儿说!”
哈哈~张清笑了,“声威赫赫的王伦,居然也会怕我啊!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固定胳膊的夹板都被扣下了,说是我出来的时候再还给我。再看这两位虎视眈眈,放心吧,我这胳膊是真断了,还需要两个月的休养,只能动动嘴皮子,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王伦好气又好笑,“张清哎,即便你卸去所有,光着腚来见我,我也得叫人防范你,现在的我,连续半年的作战,这个嗓子和身手已经废了,十个我围上你,恐怕都打不过独臂的你,岂敢妄自尊大轻视对手?”
“那我就信了。”
“我需要里面人的名单,来考虑分配军营的事。”
张清则道,“得了得了,没一个有血性,你不用担心他们钻乱。”
“我不怕麻烦,我需要对十万麾下和他们的家庭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