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州医药院第三次扩建已在准备中,外地慕名而来之人络绎不绝,一大早挂号大厅排起了长队,有长椅坐,有热水饮,各处服务的都是半大的男孩子。
车把式听指挥把马车开去停车场,不能挡住应急通道,朱仝下车径直走进大厅,额上挂一面大牌匾,标出各科室负责的疾病,下面一行字是:先挂号,再问诊,急诊左转。
朱仝吸吸鼻子,自己这应该是急诊吧,那么左转?朱仝快步通过,掀开皮门帘一条走廊出现,尽头是两列房廊十间小厅,门楣上横探一小牌,骨折、抽搐、金创伤、误吞异物…哎,好像自己哪个也不符合啊?
有几间传来惨叫呵斥声,朱仝腿一转想凑窗户看看,一间门帘挑起,钻出个身披朱色麻袍的大夫,白色麻布那是带孝,吃错药也不会同意穿那玩意,王伦只好妥,朱、蓝、褐三色袍子,区分医术水平。
“哎,你是什么人?窥探什么?”
朱仝一见有大夫,抱拳道:“老伯,我来看病,很急。”
大夫上下打量朱仝,“那你是什么病?”
“这里不方便,咱们进去谈吧?”
虽然门牌上挂的是那样,这里的大夫谁不是多技在身?大夫没好气转身进屋,一张木板床出现在眼前,有环有皮索,再看周围格架各种长短刀具…
朱仝有些怀疑人生,这是屠宰场吗?
“说吧,什么病?”
“那个…”
“那是我两个徒弟,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夫讲完这话,两个徒弟猛窜到了师傅身后,立耳聆听教诲。
朱仝一咬牙,低声道:“我那里,那个,起了好多小疙瘩…”
“花柳病?”老大夫寿眉一挑,“我看你走道也不疼嘛。”
朱仝大窘,嚅道:“我也不敢断定,还请老伯给诊断。”
“你不识字就找挂号大厅的人问问,这里是急诊,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回去找疮外科挂号。”
“啊,恁这不是闲着,不能先给我看看?”
大夫怒道:“你是听不懂话的娃娃?我难道给你割掉了事?”
朱仝被大夫扫出来重新返回挂号大厅,队伍又长了一截,哎,这条队伍人少,前面吊牌上写的什么,贵宾窗口?自己这身份,也算是贵宾了吧?看着邻队多是衣着普通之人,朱仝心说这分开也蛮好的。
“官人,请出示贵宾卡。”
朱仝收回打量后台的目光,“啊?什么是贵宾卡?”
办事员道:“就是这种贵宾卡,恁是没带还是没有?”
朱仝看着那手掌大小的烫金名帖有些窘,“我是郓城县的都头,还不算贵宾吗?”
“奥,都头,我们只认贵宾卡不认人的,恁如果愿意花钱办可以,否则还请普通窗口排队。”
这一声义正言辞引得普通队伍哂笑,没有贵宾卡装什么大爷!快来我们这儿排队吧。
朱仝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出丑,“我有的是钱,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有这贵宾卡!”
“都头,我们的贵宾卡有四大来源,建院创始人家族,重金捐助人,郓州突出贡献者,会员卡办理。会员卡半年办理一次,下次办理是三月初一,重金捐助人这一项,恁觉得可以,我可以带恁去办理。”
朱仝一提下巴:“这么多事,带我去!”
办事员闻言满脸带笑,带头鼓掌鞠躬,“这位都头大仁德,大伙快来感谢!”
众百姓闻言哪有不遵?他们的医药费便宜全是这些“大户们”的照顾,一个个挑拇指鞠躬行礼,完全换了态度,搞得朱仝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算计了?
董大夫在院子里耍五禽戏,顺走廊带朱仝而来的办事员手握喇叭状:“院长,有一位官人要重金捐助。”
“哦!我这就好!”
温暖别致的小屋,宽大的窗棂两层窗框三层竹纸裱着,屋内亮堂家具红亮,仆人端茶上点心,贵宾厅真是不一般啊!
董大夫眉眼弯笑:“我是这医药院的权院长,董及之,不知尊下如何称呼?”
“董神医!某是郓城县都头,朱仝!”
二人自我介绍来去几言,董老切入正题:“这重金捐助人贵宾卡,要求是三千贯起,朱都头可曾想好决断了?”
吃到嘴里的点心香味溢散,听到耳中的三千贯似群鸦飞过,我的天,没听错吧?这是抢钱吧!朱仝一时难以相信,他自然想不明白王伦的套路,要不然怎么叫重金捐助贵宾卡呢?会员卡半年一办,宰的就是冤大头!
朱仝沉默,除非是积财世家,要么是商贾,不然家里存那么多现钱?钱生钱的道理正常人都懂。
董大夫只一眼看透了人心,笑道:“朱都头心急问诊,怕是没看门口的贵宾卡申办条文吧?无妨,钱额老夫也知贵重,恁不如回去再想想?”
来都来了,病难道不治了!雷横把田产、房产都押给王伦经营了,我还怕他卷钱跑了不成!
“如董神医所言,某还真没看那条文,钱额还能接受,只是首次来,手头没带那么多现钱。”
董大夫了然,还扩大了理解范围,“这个无妨,朱都头可以抵押田产、房产、商铺收益,还可以分期付款,1月1付250贯,一年纳清。”
朱仝苦笑,王伦玩的花样还真多,“董神医,夏收之后我就能全额付清,现在先纳一个月的吧。”
董大夫欢笑:“好,好,6期付清我们能打95折。”
噗~“如果一次全付呢?”
“9折,就是2700贯。”
“恁等等,我再想想…”朱仝只思考了三十秒就做了决定,“我十天内付清,恁看如何?”
董大夫眉眼更弯了,“朱都头大恩德,董某代表郓州百姓感恩于你。”
捐助确认书一式三份几十页,八个签名,朱仝哪有精力细看,办事员简要讲了一些,在朱仝看来就是,这钱真是混了个名声,诊断看病还是要自己花钱!每月的报账单,关自己屁事啊!
收了文书办事员把临时贵宾卡交给了朱仝,待全额纳款完毕就会换成烫金卡,带朱仝返回大厅又获得一轮热烈恭维,如愿挂到了疮外皮肤科,办事员亲领着去。
扭捏中的武松终于挪进了大厅,一看这办事员在解答问题,望前挺身道:“哎,小哥,我这,嫂子怀不上娃应该挂什么科啊?”
熙熙攘攘的大厅被这不算大的一声问询消了音,百姓们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猜想发酵,要不是看这大个儿凶巴,调笑之声早哄塌屋顶了。
朱仝内心嘲讽,可自己这里耽误不得,停步不发话,办事员倒也没震惊,笑道:“恁嫂子没来吗?这种事只查一个人可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