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明了柴进的意思,打开包裹铺开纸张开始作画,本身就有样子,抄录一遍而已,标了尺寸文字注释,不时杂以讲解:“大官人,你看,这牲畜蹄大小有别,恁不如一次量个百头,把数据分为十档,取平均数,这样直接打造,按需补货,特大或者特小的单独打造,这样省去来回折腾。”
“好策,你明天就带人办这事,给我都办好。”
“好好。”想着那天量一匹骡子有多辛苦,王伦真后悔多说这一句。
不消片刻,王伦把资料整理妥当递给柴进,“这蹄铁,牛马驴骡都可用吧?”
“啊?那可不行,蹄掌不同,最好各有标准。”
“那好,这些事你都办好,我柴家庄靠什么经营想必你也知道了,这条路子必须开起来,不然早晚被官府吃空了。”
“额,大官人此言何意?大官人贵为前朝后裔,会有不长眼的来烦恁?”
“哼,前朝后裔又怎样,丹书铁券又怎样?知道我柴家庄有几处铁矿,十几个冶场,但到了我柴进手里又有几个钱?”
看着一脸愤懑的柴进王伦有些奇怪,这生意也该财源滚滚吧,“官府不是只抽二成,剩下的自由发卖?”
柴进翻一眼王伦,“那和买呢?”
“哦,哦,把这茬忘了。”杨林说过,这物产货物还有这么个和买,说白了就是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强买强卖,而且,大多时候不是付现钱,一半钱,一半其它货物就算好的了,官府两手玩,套路很溜啊。
“如果这蹄铁成功。”柴进打断了王伦的神思,“我就上奏陛下,请献图样,壮我大宋骑兵,壮我大宋耕牛,壮我大宋车马,你猜会怎么样?”
“那陛下肯定就把沧州所属的专卖权赏给大官人了!最少!”王伦再想不明白就对不起自己这张帅脸了。
“嗯,只要军器监不出来捣乱,依仗牛骡驴这几项就能把持住矿石,不用被和买,就最好了。”
“说不定官府的二成抽成也不用上缴了,直接装备河北边军的马匹。”
“那不可能,二成是沧州监铸造铁钱的用度,不会少的,军马那里不能插手,最好官府拿钱来买。”
“沧州就有铁钱监?”
“对啊,沧州开矿凿石久远,炼铁冶铁铸造技艺高超,一直用的就是铁钱,开元寺门口的铁狮子见了吗?六万斤呐(40吨),沧州引以为豪的大作,好像还是请的你们京东人铸造的。”
“额,没见过,有空一定要去看看。”
“好了,这些你都藏好。”柴进从身后摸出个小盒来,推到王伦面前。
黄灿灿的金条,这就是传说中蒜条金?怎么还有些发红?不是铜条吧?
“这是紫金二十两,作为酬谢,还请正道兄收下。”
“这,这太贵重了。”王伦眼睛拔不出来这炫光的金色,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在盘算,这一两起码十贯钱了吧?这二十两就是二百贯啊!
“正道兄当得此礼,二十两,不过三百四十贯钱,我柴庄三五天的花销而已。”
“那就多谢柴大官人了。”王伦一听原来在有钱人眼里,这么不值钱啊,不收白不收,原来这一两紫金能换十七贯钱啊,我的天啊!
王伦往包裹里揣,柴进轻叩桌案,朝门外的方向点点下巴,“都不是我的人,藏好,这个,你赏给他。”说罢递给王伦一枚二两的银子。
王伦小心得把这二两扣在腰带里,收拾妥当别了柴进,还是那个太监领着王伦原路返回,不经意间太监停了脚步,“深夜,足下得了大官人召见,想必…”
“大官人给了些许赏钱,不成敬意,还望公公收下。”王伦不傻,拿出柴进给的二两银子,太监掩嘴一笑,“都不在宫里了,还称什么公公,以后就称柴安罢,看你小子懂事,大官人赏识你,可要想着为主效力,有你的好处。”
王伦点头称是,去你的,老子可不愿在这地方多呆,有机会赶紧跑路。
接下来的几天,王伦发挥自己当年攻坚组长的派头,把柴家庄前前后后的牛马驴骡的蹄型尺寸都量好分类整理了出来,还发明了牲口围观法——即,量取牲口蹄子的时候,让其它预备的牲口围观,看着同伴嚎叫过后,屁事没有,活蹦乱跳,牲口们也就明白了,原来不是多大个事,也就比较配合了。
顺利的办完了事项,牛马骡驴都钉好了二十只样本,把资料整理好,柴进又一次深夜邀约。
还是那一脸阴柔带路,乐呵呵得看着王伦,柴进满脸兴奋,就等着这一批实验成功,自己就可以请献天子了,又是一个盒子,又是二十两蒜条紫金。
王伦内心是非常想要的,之前拿回去的藏好了根本没敢拿出来再看,但每每回忆起那炫目的金光,直让心里打抽抽,“早先受大官人厚爱,已得二十两,感恩于心,这些万万不可了。”
柴进笑呵呵朝后一仰:“这样,正道,来我庄上做个门客如何?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王伦很想说出那个好字,可又不是没私下权衡过,柴进在这庄上都受到或明或暗的监视管制,自己还能如后世般打卡上下班?不出十几年国破家亡,自己知道后事买条船可以跑得远远的,狠的下心看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吗?民族责任感不允许王伦只为自己考虑,所以只有离开,图谋发展。
“柴大官人厚义,然王伦还是想自己建立一处基业,说不定十几年后能有个王家庄。”
伴随着王伦干笑两声,柴进突道:“王伦,你是不是朝廷派来的探子!”
王伦一愣,什么情况?自己哪里像探子了?
柴进猛然起身,离开王伦有三尺远,“你说你是读书人,从没去过东京,难道你不知道你那张保书是州试得了贡生之后才需要的吗?”
啊?那张不是州试用的证明?这原主人还考过贡生,上过京城?
“你说你是读书人,却无一点读书人谈吐,张口闭口小心,却都是市井白话。”
唯一交谈过的读书人,宋江算一个了吧,自己也学不来,学的可不就是市井江湖人的话语。
“可见,你肯定不是读书人!但你身形迟缓,争斗厮打,也不是练武之人!”
身形迟缓……王伦自认为现在跑个五公里还是不虚的。
“当然,也不会是江洋大盗,小贼市流。但你穿着的贵重内衣,你来解释吧。”
“内衣?”王伦被柴进的神转折绕晕了,自己这套保暖内衣裤一直没脱,虽然天气转暖,可晚上太冷,应该是大夫给自己看病的时候发现了,后代的工业产品,细滑透气保暖,修身弹性灵活,说不贵重都没人信。
“这个,是祖传的宝衣…”说出去王伦就后悔了,衣服这玩意怎么可能放长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不是被贪官构陷?家道破落?还是祖上债台高筑?”
“柴大官人,说来话长,昨日之事不可追,今日之日多烦忧…,我现在是孤身一人,哦,不,还有个亲弟弟一样的李宝,我二人相依为命,我只想光大家门,来此地只是仰慕柴大官人盛名,别无二心。”
柴进不说话盯着王伦的脸,王伦也不躲闪,就像坚持自己的方案一样。
“我柴家无子嗣的事你怎么想的。”柴进重新回到了椅子上,一脸疲倦。
“额,既然柴大官人心思缜密如此,我想其中一二应该尽知。”
“我柴家百年来一直本分过活,宗族男丁成年便拆家搬迁,时至今日,只留我叔叔与我二人,陛下怎么就还不放心?”说到动情处,柴进居然哭了出来。
“也许,是朝廷里有些人闲的蛋疼。”王伦幽幽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