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凑在一起有气无力得讨论,不是讨论,而是在打发时间,咣咣梆子响了,王伦知道又是开饭了。
这次来的是两个狱卒,灯笼晃荡着人影看不清,笑着对牢里喊道,“王大员外,你们可得谢谢我,是我争取朱提举找大夫给你们瞧瞧的!”
王伦谢呼,“那还是真是麻烦恁了,必有重谢,必有重谢!”
“嘿~你记得就好。”
狱卒指挥另一个打开铁锁,自顾自在那邀功,“看样子你们和祝军使仇怨不小啊!一路都在叨叨太便宜你了!”
“哎,陈年旧账了,懒得说了,他们那一家子人干得龌龊事儿,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嘿~我也懒得听,今天这菜都是相公们吃剩挑好的,我使了不少钱,费了好大力气才求来的!你可要感激我!”
“那是,那是,老哥最是贴心仁义了!”
狱卒听了吹捧美滋滋,“王员外,你这人这么会来事,也聪明,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嗨~不就是因为我让某些人丢了面子嘛!他们觊觎我的钱财罢了。”
二祥突叫道,“哟~囫囵鸡啊!谁这么浪费!”
狱卒笑,“酒宴上肯定有人不爱吃鸡嘛~便宜你们了。”
石秀羡慕,二祥道,“这鸡给东家吃!吃完好得快!”
王伦推辞道,“哎,都是一起患难的兄弟,大家分着吃吧!”
“不用!还有不少肉骨头,我可以啃!”
石秀也道,“我在北上贩茶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凉水吃硬馒头都是家常便饭,这些已经很好了,东家你一人吃吧!”
三人为了一只鸡互相谦让,狱卒看着好笑,谁都没注意不远处的病卒慢慢爬了起来。
“喂~我说你们几个,开饭了也不说叫我?”
这一声沙哑,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病卒侧着身子亮着眼睛,那只酥皮油黄的鸡,简直是圣物!
狱卒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是装睡呢,这是真睡着了?算你运气好,遇上这三位有钱的主儿,可以蹭一口热食,侄儿给他一碗。”
后生狱卒闻言瞧瞧,给他盛了一碗。为了让王伦吃的有干有汤,多带了几个碗。
岂料那病卒不乐意了,叫道,“嗨!你们怎么狗眼看人低啊!他们有肉有菜有干粮,到我这里就是一碗稀汤?”
狱卒道,“有碗稀汤喝酒不错了,那也是沾了王员外的光!不瞧瞧自己身份!人家还给你喂汤喂水来着,你发觉没?”
“有吗?”病卒一愣,“我怎么不记得,他们不是刚关进来!”
“烧糊涂了。”狱卒懒得接话,后生狱卒把碗放到病卒跟前就走了,这家伙,尤其臭啊!
“不是啊!好歹给我吃半只鸡呗?”病卒目测一下打不过三个人,改为乞求。
王伦道,“我听狱卒大哥说你关了十余日了,一天就吃一顿,这样的话肠子都饿细了,这么荤腥的东西,你还是不要吃了,撑胀了反而不妙。”
“什么啊!快死的人了,要做也是个饱死鬼!”病卒不管不顾,倒是先把泔水汤吸溜个干净!
“劳烦,再给他点儿。”二祥已经把鸡撕开,三个人分着吃了。
病卒看得眼馋,“鸡腿不行,鸡翅膀,鸡头鸡爪总行吧?”
“哎~一并给他吧。”
狱卒闲拉几句看他们吃完,王伦千恩万谢送二人离开,灯笼走了,牢房又陷入黑暗,阴天连点星光都没有。
病卒咂咂嘴,“王员外,下午你们说的话我可是都听到了,我如果去告发,你觉得会怎样?”
石秀闻言大怒:“我们好心与你吃喝!你就是这样反咬我们!”
二祥道,“别看我们有新伤,二打一掐死你也足够了!”
铁链子哗啦啦直响,吓得病卒求饶,“哎!我知道二位厉害了!不用过来了!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王伦道,“我这都是铁案了,再加你一张嘴举报也没什么,不怕你瞎咧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病卒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怎么开口。”
二祥道,“一定没好事,你别说了!”
“唔~”病卒吱唔,“我就在想啊,狱卒可以拿照看三位换来银钱,我可以用什么来换钱?”
二祥点评,“一身臭肉,不值钱的。”
病卒不服道,“我现在是身上有伤!要是咱们早相识两三月,二位未必是我的对手!”
“呦喝!我怎么就不信呢!”石秀首先对这话不服气!论身板,肯定没这汉子高大,但论本事,石秀也自认走的技术流!“师承何门啊?”
“无门,就是军伍里的老军教授的。”
王伦打断道,“别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这大营你熟,你说我们怎么能逃出去吧?”
“逃出去?”病卒哼哼,“恁跟我耍笑呢?想一个月前我还是自由身,我们一伙都逃不出去,恁几位怎么逃?别瞧这里看押得松散,外面有多少岗哨关卡?怎么出去?飞吗?”
王伦道,“一个月前?想当逃兵?”
病卒接道,“是呀,我们本是徐州运河段上的厢军,朝廷一纸文书就把我们抽调来了,让我们的计划破灭了。”
“哦~你们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
“说出来怕吓着你们,占山为王!”
“奥~三人为免病卒太尴尬,还是给了回应。”
病卒顿了顿,“看来你们真不是善茬,其他人听了我这言论,肯定会蹦起来!”
王伦道,“我来猜一下,你们兄弟在徐州当兵时过得很苦,有一天没一天,家里老小要吃喝,官府总是克扣月钱,甚至拖沓不给!上司也不是东西,官吏又鞭打责骂压榨你们,干得活比牛多,吃的不如一条狗,然后你们有了情绪,终于有一天,忍受不住,要计划脱离苦海,一起逃离?”
王伦看不见病卒的不可思议眼神,嘴在黑暗中张三张,“恁真是猜的,大部分都对了。”
“那一片,我多少知道点,能猜的出来,军民日子都不好过。”
病卒附和道,“对啊!原先的徐知州(徐处仁)人还不赖,能按时放了钱粮,现今来个腌臜苗知州(苗仲先),忒不是东西了!你知道各地要修葺、扩建神霄宫的事吧?他丫的大嘴一挥,我们拖家带口都划为了道观的力役牲口!干活也就算了!他娘的推来推去不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