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在哪里?王书生?”棠儿惊喜得止住哭声。
王伦歪歪嘴,不知怎么张嘴,第一次觉得,说谎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可能,可能走,走……被人偷了吧,然后卖…我就给买了。”
“买的?在哪买的?”
“在那叫什么来着?韩张镇?大名府往南走的一个镇子。”
“韩张镇。”棠儿默念着这个地名,“敢问王书生可记得那卖货之人长什么样子?在哪条街?”
王伦被逼疯了,想要先劝解一下家属保持冷静,这么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女性,除了小妹,没别人了。
“棠儿小娘子,妳冷静一下,不要这么激动,小心急火攻心,小兄弟,给这位小娘子来一碗安神的汤药吧?算我账上。”
小学徒马上闪了,王伦躲过了目光,身形还笼罩在对方的人影中。
“王书生,我求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棠儿噗通跪在王伦面前,王伦蹦起,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双手只得扶空气,到底扶不扶?
“出什么事了?张小娘子?”大步进来二人,声刚至,人便到。
“大胆花贼!光天化日胆敢行凶!”
王伦后退一步道:“小娘子快起来吧,不要哭了,说不清了。”
“你从那边,围住他!”来人却是一身红袄,莫不是军汉?
王伦没敢反抗,被擒住把前后讲述一遍,二人也是快语:“那足下想起来没?想起来告诉张小娘子不就是了?”
王伦报以苦笑,你让我怎么说?你夫君很可能已经遇害了?然后这姑娘哭个半死?刘大夫也不在,真是急死个人。
“听二位口中张小娘子,是认识?”
“可不么,经常见,知县相公家奶公的女儿,姓张小名棠儿,我们?我们在相公衙前听命,刚才刘大夫进衙不久,那张奶公就出来央我们过来看一眼出了什么事,保护他女儿周全。”
“王书生,求求你告诉我吧?”张棠儿一声嚎来,王伦道,“小娘子这般,小生更不能多说了,还是请平缓片刻。”
“药来了!”学徒托着小盘带了汤药来,王伦朝二人一摊手,“看到了吧?咱们几个男子不好劝解,还是麻烦二位去请个婆婆,先送回府中是好。”
二人看着张棠儿依旧抽泣,应了王伦的主意,去一人唤了左右邻女来,才把张棠儿从地上扶起,闻讯看热闹的三五邻人,似打问,似猜测地自言自语,出什么事了?这小娘子怎么哭成这样?看样子是官差?那个书生莫不是…
“王书生……求你…”
“先带走,先带走,张棠儿,我们随后就来,妳先回府,妳娘亲妳都忘了?”
“我娘亲,我娘亲…”这下张棠儿安静了,随邻女离开了。
“二位请来。”王伦招呼二人,把事情前后掐头去尾述说一遍,这钱袋是自己买的,那地方附近有个害命的贼窝,很可能她的夫君已经遇害了云云。
二人面色犯难,却旋即和缓:“足下还是跟我们去一遭吧,让张奶公知晓此事。”
王伦看推脱不掉,心里怀着一份小期待,寻学徒拿了自己的药包出门而来。
“哎呦,王官人,幸好恁还在,我还怕恁走了。”时四叔拉着驴凑了过来。
“什么?你刚才看热闹去了?算了,驴给我吧,我这里没事了,多谢时四叔陪我这一遭,你先回去吧,记得以后有事,来郓州找我。”
时四叔上下打量,看到腿重新扎好了这才放心,笑着拱拱手离开了。
……
“书生你不是在历城谋生吗?跑去大名府做何?难道今年没有应试吗?”张奶公见到王伦第一眼,却是这样一句话。
“啊?这个…”王伦语塞,说拜访柴大官人了?说出来的人名越多,牵扯的谎就越大,刚才还在想着不能把公孙胜那个黑户牵扯出来。
“张伯,我看这小子有蹊跷,还是让某审问一番才好。”王伦背后传来陌生的声音。
王伦扭头看去,看着像是胥吏,张奶公接道:“不敢劳烦李主簿,这王书生与我也有一面之缘,不像是犯恶之人。”
“哎,张伯,知人知面不知心,恁先别插话,由我打问几句。”李主簿晃到王伦眼前道:“足下有礼了,说说为什么去大名府。”
“去,去拜访一个故人。”
“故人?哦?是谁啊?年方几何?住哪座街坊?干什么营生?”
王伦反感这人的口气,蒜吃多了自己不害臊吗?“足下是在审问王某喽?”
“足下是不愿意说喽?”李主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司理院大狱押狱蔡福,行了吧?”只得片刻,王伦编了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
“押狱?哈哈哈,你找他能干什么?犯事被抓进去了?还是去拿钱赎人了?”
“我花钱托他找蔡京买个官也要告诉你吗?”
李主簿被撅得哑口,“这,这,这…”
“李主簿,还是我来问吧。”张奶公站了李主簿肩后,又开口道:“王书生,实话说与你吧,其实早在一月前,我就接到了亲家的消息,我那女婿十有九分,已经丧命。”
看张奶公说的郑重,王伦也不好板着脸,只听他继续道:“大名府韩张镇,在四月时,查出个大案子,往北的十里坡寨子是个贼窝,专门图财害命杀人无数!后来此贼徒丧心病狂去镇上杀人,亏得住宿的广惠大师武艺高强,将贼徒杀散,后韩张尉禀明县令时文彬,带领各处弓手民壮抄了那处贼窝,不想那伙贼人凶悍,跑掉不少。”
王伦听着讲述,脑补出官兵围剿那帮贼匪的画面,可惜了,竟然让他们跑了。
“幸亏弓手有几架强弩,重伤了一个贼首,叫什么山夜叉孙元,还是官府通缉的要犯,余下捉拿的贼人男女不下百人,可谓惊动一方…”张伯又补充了一些细节,基本满足了王伦的求知欲。
“那小子,打小我就中意他,出了这事,我这心里也难受,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女儿,就是怕她经受不住,她刚才回来询问我这事,我就怕你讲破。”
“张伯,节哀啊,如果相公的女儿早些出嫁,棠儿就过门了,也不会遇上这般害命贼。”
“李主簿此言差矣,怎么能怪程相公,这都是命里如此啊。”两人在那里长吁短叹,王伦跟着心情也不好,默念着那些贼人,真的是张青孙二娘,以后有机会,不,找机会一定要挖出他们在哪,拿人头祭奠死去的无辜人。
“哟,张伯怎么在这站着?”刘大夫在三人间钻出个脑袋来,“贵眷已无大碍,只是恁女儿,哀思过度,还是要克制,克制。”
“多谢刘大夫出手。”
刘大夫回礼又道:“王书生,你的药包拿好了吗?”
“拿到了,在包袱里。”
“如果要赶路,千万不要湿了腿,按时细心换药!”王伦承情,这么看,这大夫还挺可爱,客气得送走了刘大夫,王伦也想着告辞离开。
“张伯,李主簿,小生离家久了,又有伤在身,事情明了了,小生先行告退了。”
“王书生慢着。”张奶公却没有送客的意思。
“张伯还有何事?”
“书生有发妻吗?”
“还,还没有。”
“有婚约吗?”
“没,没有”王伦隐隐觉得不安来得太快。
“现在你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