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不平事,当有人管管。”
“就凭你们几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正道,我知道你有手段,有脑子,有魄力,关键还是够无耻,你这样的人能做成事,因为你够狠,但你想过没有,做这事的风险有多大?”
“想过,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不想看着家园被焚毁,四野残垣断壁,百姓流离失所相携逃亡,横死的尸体充盈路旁,前进的车马碾过一具又一具变形的尸体。”
老孟头看疯子一样看着王伦,把目光投向了公孙胜,公孙胜摇摇头道:“不是贫道算出来的,他说的我也不信,不过给了我天道除魔录,是真是假,总会验证。”
“什么天道除魔录?”
“天下异象,贪魔现世,屠戮中原,千里涂炭。”
老孟头一惊,王伦这解释太危言耸听了:“正道,你这除魔录哪里来的?那人在录上需要除去?”
“一个白胡子老者梦中指点我的,除魔录之上,有天将也有魔将,那人不在上面,恶行之人必受天罚。”
老孟头还欲再探,王伦做出噤声:“恁老还是少知道点吧,免得晚上说梦话,我所做之事非为个人,只为这一方百姓安宁,邪魔强大,我必须召集天将。”
老孟头被王伦这一番神魔之言弄得如鲠在喉,叹一口气道:“正道,想清楚,你走错一步就会被杀死,你也不看看郓州是什么地方?即便安抚使司(京东西路军区司令部)迁去应天府,这里也是节度州!转运使司!十三营兵马的驻地,你可要看清了!这不是护佑一方安宁!而是祸害一方!”
郓州有多少驻军,王伦当然不知道,但是不管有多少,都不是王伦可以浪的,在梁山大寨未完成前,还是扮猪头。
“感念孟老丈告以肺腑,小生会留心的。”
老孟头摩挲着炕沿,缓慢而有力:“正道,别以为你做的事天衣无缝,那家里有的是聪明人,郓州六县,说大也不大,十三万户人家,就属你这里最近跳得欢。”
抬起有些脱皮的脸膛,王伦看到的是一个慈爱的老人:“把宝儿给我带走吧,他还小。”
“谁都别想抢走我家宝儿!”公孙胜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了。
老孟头欲言又止,泪光闪闪,“你们这些后生,放着好好的日子,瞎折腾什么?罢了!现在收拾东西,马上就走!老汉这一条命给你们断后!”
“什么?!”阮小二从沉默中醒来。
“你把我们卖了?孟老丈?”
老孟头泪水横流道:“我说不了谎啊!船上多少人知道你王伦的身世?谁不会走漏?三老爷把附近可疑的流痞闲汉土匪都罗列出来查,正道你来路不明怎么会没人暗查?知道我们受了你的邀请来过冬至,混进来几个作公的!”
五雷轰顶一般砸在王伦当头,今天混进来做公的了?难怪说好的带家眷一起来,一个都没有,今晚就是自己的覆灭之日?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阮小二抽身就要出去,公孙胜也飞快下地穿鞋,王伦告诉自己不能慌,慌只会带来更大的混乱。
“我们走了,孟老丈,恁和船工弟兄们的家眷会怎么样?”阮小二打开的门,又猛力合上。
“我就说你们察觉不对跑了,想来多年服侍梁家,也不会过于苛责于我。”
“那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待赵仪曹下令。”
“这是谁?做公的头目?”
“赵仪曹,名赵训之,是为郓州仪曹,监管本州法案,梁家出了事,州官去了不少,听闻这个赵仪曹就是破局之人,家主命我带他来,亲自调查此案。”
“这家伙就在外面带着一群人喝我的酒,吃我的肉?”
“额,这个,应该是的。”
“哥哥,我出去把他们做了!咱们逃的也痛快!去石碣村接了我家眷,咱们兄弟去哪都行!”
“不要慌,外面没有动静,事情还没闹开,人长什么样子?我去会会他。”
“啊?正道,凭赵仪曹的本事,只要稍加询问就能把那晚不在之人问询出来,你们几个骨头硬,手下人也能吗?还不是自投罗网。”
“不去见见怎么知道,公孙胜,小二,别慌,把脸扇红了再出去。”王伦话完,把老孟头按回凳子。
“那边床铺下面,你待在这里看吧。”
……
大棚里的热闹未曾消减,有五六张桌子还在拼酒,硬是挤了一百多人在那胡扯,王伦低道一句:“小二,去数数你们村多少人能站着,公孙胜你去数咱们村的,宋万那里的也加上,我看有多大胜算。”
已知对方来了十一个人,老孟头二十三个船工态度不明,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人数占优,但是输出貌似乏力啊,有备而来少喝酒,没心没肺敞开喝,那状态肯定完败。
王伦绕几个桌看他们闹腾,赌钱不许,赌输了贴纸条,画王八,或者讲自己的糗事,每桌都玩得不亦乐乎,阮小二,公孙胜醉醺醺路过王伦,两手相捏,王伦得到了人数:十五人,这是加上他们二人的人数。
王伦看似无意间踱步,眼里在翻找描述中的那个人,寻了两圈发现有两个比较符合。
阮小二再次装作无意过来道:“哥哥,七点方向,我过去撒尿是个生人,在那里吐,看着像那人。”
王伦含笑点点头,拍一下小二晃悠悠朝那人走去,
“呦,这位兄弟,你喝了多少啊?”
那弯腰抻头之人道:“帮,帮我拍拍后背。”
王伦满足了他的要求,使劲雷了几巴掌,这人身子颤抖几下,酒腥之物哗啦啦一地,俄而渐缓过来。
“我扶你去那边坐会吧?要不去我屋里坐会?有热水漱漱口?”
“王员外,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单独来会我?”
王伦闻言心知找对人了,手下也没停顿,把这人扶到石阶处坐了。
“我不认识足下,要么是石碣村的兄弟,要么是老孟头的人。”
“本官州曹,赵训之。”
王伦心里嘀咕一声,会不会和赵家有血脉关系:“小生王伦,字正道,见过赵仪曹。”
赵训之等着王伦开口,王伦却不傻,多说多错,还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想法。
“王员外,真是好手段,我来郓州一年,从未见过这等手段。”
“奥,有求于人,实不得已,让相公见笑了。”
“可那是何等人家你知道吗?”
“老百姓没见过世面,胡乱呼喊,冲撞了相公小生在这里赔罪。”
“念你一片善心,只你们几个随我走吧,本官作保,不会再牵连其他人。”
“刘县君等走时很惬意,没有怪罪于我的意思,赵相公恁是不请自来,受了委屈也不能指摘我不尽地主之谊啊?!”
“你不必急于回答我,好好想想,看看那边的欢乐的百姓,还有十名百里挑一的精锐军卒。”
“赵仪曹,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桥道军吗?是番号?”
“王员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去禹城招募流民的时候,有个逃卒就是这个。”
“王员外,你还真是不知者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