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饭过后,尹明笙驱车向深市出发。
车子刚走,黎流年就把尹明笙草拟合同的复印件送了过来,然后又回了公司。
尹一伊坐在客厅里对着桌子上的合同发呆。
这份合同,分明就是把千喜公司拱手卖给他人。
尹一伊觉得心寒。
偌大的屋子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家里就她一个人,天一黑下来,她的心也空空的,一股惧意升起,她害怕得直接躲到被窝里躺着。
天空下起了大雪,雪在这个城市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景象了,平日里一下雪,尹一伊就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可是此刻,她却蜷缩在被窝里,周身一股刺寒。
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了好几次,尹一伊都不敢探出脑袋去接电话。楼下的门铃响了好几声,她闭上眼睛不做理会。过了一会,窗台下传来一个声音:
“尹小姐,你在吗?”是冰先生,只有他的声音跟冬雪一样透着丝丝寒气。
尹一伊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台边往下望去,果然是他,他站在窗台下的雪地中,正抬头往上望着。
“冰先生,你……你怎么来了?”尹一伊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陶先生让我过来看看你。”冰先生回道。
“陶先生?”尹一伊纳闷,陶宪谦怎么知道她今晚一个人在家?
“一伊。”陈雾从冰先生的背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说:“快下来开门,冻死我了。”
尹一伊赶紧下楼给他们开门,那丫头个性还真是野,进门就朝尹一伊的肩膀上挥过去一拳,这一拳挥得还真不轻,还得尹小姐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我只是试试我的功力,哦,不对,是试试你的功力才是,要真是有心怀鬼胎的男人闯进门来,你能对付得了不。”陈雾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脚也跟着抬得老高。
“一伊,快请冰先生进屋坐啊,人家可是头一次来你家啊。”陈雾看着还楞站在门口的冰先生,她直直地朝尹一伊翻了个白眼。
尹一伊反应过来,抱歉地说:“冰先生,请进屋坐吧。”
冰先生的表情真叫人害怕,一丝笑意也没有,淡淡的,跟雪一样冰冷。他微微张合的嘴唇说,“不用了。”三个字轻缓缓地飘了出来,转眼就散开了。他转身下台阶,尹一伊上前一步喊住他,“冰先生,谢谢你。”
冰先生顿了下脚步,才回头说:“别谢我,是陶先生担心你。”
黎流年骑着摩托车过来,取下头盔,和准备回去的冰先生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相互颔了下首,冰先生朝着茫茫的雪夜走去。
黎流年把头盔夹在腋下,取下手套,跟着尹一伊和陈雾进屋。
陈雾歪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就打起了盹。
尹一伊准备给她盖条毯子,人又醒了。
“我这两天在剧组被觉给熬死了,今天刚回来,金原介就让我过来陪你。”
“你们小两口的好心我领了,你现在打电话,让金原介过来接你回去。”
“回去干嘛,我是过来陪你的。”陈雾盘腿坐着,腰杆挺得直直的,精神还不错。瞧了眼往厨房走去的黎流年,她挑眉,阴阳怪气地问:“他是怎么回事?大晚上过来献殷勤,是喜欢你吧?”
尹一伊连忙否认:“没有的事。”
陈雾捂着嘴巴轻笑了下,也没打算那她逗趣,“好不容易下场雪,我们去院子里走走,下雪天出去散散步,会很浪漫的哦。”
“浪漫?”尹一伊哭笑不得。
“幻想雪地里站在两个王子,一个是你的,一个是为我而来的。”
“你这么说,不怕金原介罚你跪搓衣板啊?”
陈雾撇撇嘴:“开个玩笑而已,你可别跟我家老金瞎咧咧。”
“怕了吧。”
陈雾是真怕了,金原介就是个醋坛子,比她还爱吃醋。
院子里的灯光暗黄,抬头看天空的时候,那些碎碎凌乱的雪花飘落下来,跟童年时幻想过的童话故事确实有些许相似。
陈雾站在雪中又蹦又跳,像只不安分的小猴子。她坐到秋千上,使唤着尹一伊给她推秋千。
这样的美景,尹一伊岂肯把时间浪费在伺候她的事情上:“你这么闹腾,我就打电话让金原介过来收拾你。”
“千万别。”陈雾咬咬嘴唇,一下子就变乖了起来。
尹一伊摊开手掌,那一颗颗晶莹的雪花落到她的手心,凉丝丝的。
“似乎……人一长大,烦恼也跟着渐长了。”陈雾感慨。
“因为小的时候只想着吃和睡,简简单单的,很容易满足。而长大了,想的却是怎么吃得更好,怎么睡得更踏实,所以才会不断的去争取,去得到,谁都想要更好的。”尹一伊淡淡地笑着。
陈雾望着天空:“还记得徐千意吗?”
尹一伊的眼角抽了下,灯光下清明的一张脸渐渐暗了下来,她楞楞地站在雪地里。她害怕想起徐千意,徐千意对她来说是冰清玉洁的读书年代最悲痛的回忆。
那一天,她竟然忽视了他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死亡信息,如果她早一点察觉到,也许他就不会死。
“徐千意到底有着怎样的家世,他的家世背景在学校里一直都是个迷,如果真的有传说中那么显赫,为什么他的死却不曾引起巨大的轰动,更不曾见到他家人露面呢?”
“你怎么突然说起千意了?”尹一伊的脸色极为难看。
“我只是突然怀念逝去的朋友。”陈雾淡淡地解释。
“你不愿意提起徐千意,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很痛苦。那个时候,徐千意其实是喜欢你的,他要是知道你现在过成这个样子,一定很心疼。”
尹一伊不说话。
陈雾的话却特别多:“其实陶先生也不错。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劝劝你,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你自己,选择一个保护你的靠山吧。”
“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陈雾心疼她,了解她倔强的性格,她更是无话可说。
从秋千上跳下来,她凝视着她的眼睛,良久才说,“我们进屋睡觉吧。”
雪还在下,估计到明日早上,地面就铺作厚厚一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