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陇山,即便是夏季也不觉得十分炎热,以至于人们还要穿上深衣才不觉得寒冷。往西不远便走上青藏高原。此处素来羌汉杂居,青唐吐蕃数十万帐蕃息于此。自西夏立鼎之后,陇西形势变得尤其复杂,各部落因此叛服不常,而宋金夏各朝的注意力往往都被彼此所吸引,无暇顾及边境各部,对河潢陇西一带的控制都相对虚弱。
就在山岭上,一支军马大张旗帜正在行军,士兵们的衣服虽然已经破旧,但遮掩不住昂扬向上的劲风,与士兵并列而行的那支车马队意思则要差上很多,这群人穿着黑色长袍,头上缠绕着一些肮脏的黑绳,大多数人都低着头,时不时的从发辫里面捉跳蚤。
行军队伍中间,有四名士兵冒着白汗,尽可能小心的抬着一具担架,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紧紧的跟在担架旁边,不断向躺在上面的人汇报情况。
享受担架待遇的人还是郝思文,大摩擦的伤一直没好,到现在他的右腿也站不起来,腹腔所受的重伤本就恢复的不好,再加上陕西光军决心打游击之后一直转移不定,很难照料,只要掀开担架上的被子,就能闻到一阵化脓的恶臭。
郝思文现如今只能吃点流食,还好岷州吐蕃也进献了不少新鲜的牛奶,这让前些日子一直饮食不佳的陕西光军指挥稍微恢复了些许体力,甚至还能把手臂抬起来说话。
潘正率领主力东去之后,高俊原本给陕西光军的安排是退入西夏境内,与李朱罗会合。
不过,留守的各级军官商议之后认为,现如今退入西夏,很有可能造成刚刚稳定的西夏局势再变,陕西光军将陷入无后方作战。
他们决心依托陇右的地势,与前来进剿的完颜合达进行运动战。
这种作战听上去很是炫酷,但是当郝思文真正临阵对敌时才知道压力竟如此巨大,军队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一路退缩,屡战屡败,被逼急眼的郝思文终于破釜沉舟,抛弃瓶瓶罐罐,率军向西南方向突围,准备渡过黄河,进入南宋岷州地界。
金军对此毫无防备,让光军轻松的跳出包围圈,进入雪区后,情况突然巨大变化,由于潘正恩泽尚在,陇西河潢的各吐蕃部族对光军望风归附,献上牛羊合计两万有余。
郝思文则模仿当年完颜宗弼麾下大将赤盏晖,在河潢会盟吐蕃各部酋长,但是随即就有人向金军告密,带金军进入河潢追击郝思文。
郝思文只好率军向东南折进,进入了南宋的岷州地界。
岷州因为岷山而得名,一直是西陲重镇,然而,绍兴议和之后,因为赵构事金如父,所以南宋地名亦需避讳金朝君王,岷州因为与完颜旻名称相冲,所以更名为和州,又要与淮南的和州相区别,故又称西和州。
同属此例的,还有河南光山县,为避讳海陵王的太子完颜光英,所以更名期思县。
行军路上,萧邦国倒是给郝思文讲过这些典故,但是郝思文的心思却一直在如何再杀回北界之上,从岷州向北,再次折入临洮府境内,会路经很多吐蕃部落,这一带的吐蕃大多数城邦的熟吐蕃,之前就已经被潘正所折服,但正因为如此,他们也同样乐于接受金朝人的统治,究竟会不会与陕西光军为敌还是未可知的事情。
“要是包长寿在这里就好了!”郝思文又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乌古论长寿他本属吐蕃,出自河湟,如果他在这里,陕西光军的行动会方便很多。
负责为全军开道的额络浑也有这种感觉。如果军中的将官中有一个吐蕃人,也许事情都会好办,但现在他们只能靠自己的机敏和对吐蕃同胞的熟悉,来想办法为军队开路。
临潭县是潘正主政临洮的时候,在此处设立的两个由吐蕃部族组成的县之一,另一个是迭部县。
两县官长一方面由潘正委任,另一方面有本地的酋豪推举,虽然也是建制县城,但除去县城所在地之外,其实并无辖境,两县分别掌管整个临洮府东西的吐蕃游牧部族,按照属人原则进行管辖。
光军撤退进入雪区时,这两个县的机构自然也随之消亡,当地的吐蕃部族顿时有一种虚无感,不知道又该对谁效忠,完颜合达进入此地之后急于追击郝思文,也没有重组吐蕃行政机构。
酋长们这段时间频繁串联,重新考虑光军与金军发生激烈战斗后,吐蕃人应有的选择。
“金朝乃是中国是大国,归顺中国已经历经三代,此时依旧不可大意,潘元帅虽然人中龙凤,但究竟只是一时好强,我们不可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是小心侍奉中国为妙。”
“你的消息实在太不灵通了,金朝的皇帝都已经被赶到开封去了,现如今他们的北部边疆已经都被马主人所占据,那些游牧的人把女真人的子民当羊来杀。”
“从沙洲敦煌那边传来的消息,高昌已经被蒙古人所占领,据说他们的可汗正在西征,就连波斯宝主的王座都已经被他们所占据,纵观天下,除去天竺和中国之外,都已经是蒙古人的天下,马主和宝主的宝座归于一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恐怕中国帝王这所谓的人主,也不能长久保持她的地位,如果佛祖国企会跟于我们,就应该有前瞻的本领,转而去依附蒙古人才是正道。”
“各位族长们,酋长们,看看你们都在争论什么,我的想法很简单,谁和吐蕃人交朋友,那我们就真心对待谁,各地的女真将领哪个平时不是神气活现的像多长了一只角的山羊?反倒是潘元帅,恐怕是我们见过的最公正最有智慧的人,现如今虽然他的部下一时陷入危难,但我们如果真的持正守心,不就应该伸出援手,帮助我们陷入危难的朋友吗?”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压过了所有人,突门部大族长冷可这一番发言让不少人一下子不做声了。
“我昨天已经去见过宝扎寺的长老们,从那里得到了佛祖启示,我们吐蕃人应该一心帮助那些曾援助我们的人,以获得长久的和平幸福。无论女真人还是蒙古人,都会想办法威逼我们,只有帮助潘元帅的军队,我们才有未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