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又向纥石烈志问及淮北的民政情况,提到这个,纥石烈志对张亮赞不绝口。
“你也知道我平生最恨大头巾,但张先生确实出手不凡,把徐邳海三州的民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另外还能蓄养战马,放牧牛羊,使得民心安定。我本以为淮北穷困之至,不能养兵,但是在张先生的调理之下,每月可供我万石军粮,我也不用为军兵的粮饷发愁了。”纥石烈志哈哈大笑:“要是没有张先生,军兵还要去抢百姓的粮食,我也只能去打南家的秋风了。”
“咱们既然是国家军队,就应该有饿死不掳掠的精神,我也得劝你一句,以后千万不要轻易抢掠百姓,那样会让咱们民心尽失。”高俊忍不住劝导:“当年正是因为国家不顾山东百姓的死活,甚至大兴扩地之举,以至于百姓转眼间倾家荡产,资产尽输于军,其人安得不怨!”
“当年扩地的时候,确实走了一些弯路,但是国家也进行了反思,怎么能以这种理由就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呢?”让高俊有点意外的是,纥石烈志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温敦郎君,就算是有冤屈,但叛逆终究是叛逆,害得咱们将大部分力量投入山东,以至于中都沦陷,九庙蒙尘。他们既然反叛了,那咱们还何必为他们想什么大道理,尤其是彭义斌这种死性不改的顽固匪类,这种人要怎么改变,只有死!你也要明白你的位置,你是打算替百姓说话,还是打算替朝廷说话?”
“朝廷和百姓本就应该一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能不察!”高俊的气性也上来了——我两万多人马抓在手里了,怎么还要说违心的话吗?
纥石烈志没想到高俊突然这么反驳,一瞬间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好像没错,但怎么对方说的这么有道理。
但是毕竟是在皇帝身边站过岗的人,纥石烈志迅速抛弃了胡思乱想,转过头来语重心长的对高俊说:“郎君,你可不要乱想,这话对我说就行了,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你也不必担心,国家还是在向好走的,今上贤明,断然不会让我等寒心。”
“朝廷还有他自己的问题,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些问题解决不了,是不会安宁,也无法驱除外敌的。”
严肃的来说,高俊一点都不讨厌纥石烈志,这个人非常好理解。他是个忠于金朝,忠于女真贵族利益的人,但是对于朝廷的乱象也有所知晓,并且感到不满。他的出身还是乡间小地主,世世代代为皇帝当兵的人,而他本人也曾经当过皇帝的侍卫,见过朝堂上的大场面。他有自己的道德准则,蔑视文人,并且对平民的利益不屑一顾,但也豪爽讲义气,对有能力的人推心置腹。他经常鲁莽冲动,在真实的历史中,因此葬送了一支能征惯战的军马,但是能与士卒同甘共苦。
双方的对话不欢而散,但是纥石烈志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对高俊大加防备,没过几天,根据高俊的要求,淮北的牧场送来了400匹健壮的战马,以及同等数量的驮马。
目前,高俊的牧业分为军队的军马场和民用的典牧署,前者养马五千多匹,而后者现如今也有两千多匹马,以及上万头牛羊,驴子、骆驼近千。
负责军马场的老头叫蔑兀者,是阿里哲孛部人,但是和桑真并不同姓。据桑真所说,阿里哲孛部共有十个氏族,分别来自其中两个氏族的四个家族是有资格成为部落首领的,而桑真正处于其中,他本人又是全部落最英勇的勇士,自然是首领。
而这位灭武者则是部落里面的长者,而且很精通放牧,他也是这个部落的智囊,由于年龄很大,不能再上征伐,所以他负责带领不必上战场的阿里哲孛人,为高俊放牧牛马。
而目前负责典牧署的是孛涅察尔,从南宋回来之后,他就留在淮北,转而负责放牧牛羊——在经历几次战乱之后,全山东的牛马数量大幅度减少,因而高俊也要搞集中化的养殖,多路齐下,赶紧蓄养牛马。
这两个人的表态完全一致:今年对于畜牧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年,牛马数量能否成规模就要看今年的了,如果因为战争而提前召集牛马的话,那么会对根据地的战马选育和畜牧业造成严重影响,至少两三年内是弥补不过来的。
“这个也不能动,那个也不能动,你们人人都说自己重要,现在根据地都这么危险了,等到蒙古人杀过来,先把我砍了,然后再抢走你们的妻女,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把马牵出来,配上雕花的马鞍和镶金的辔头,给铁木真当坐骑了!”高俊令人意外的发了火。
两个人苦着脸出去,何志也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情况,赶紧去找高俊。
“高俊,你这是何必呢?牛马养殖有自己的规律,人家就算心急,也没有办法给你变出成年的牛马来。”
高俊用手揉了揉脸:“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回头我会跟他们说的,唉,现在实在是心乱如麻。”
“你对蒙古人可能的进攻心里没有防备吗?”
“说实话,确实没有防备,在我看来,去年年末和今年年初的进攻应该是蒙古人的极限。你来看看这几个文件,其中有一些研究你也参与了,当时咱们发动了那么多分析,敌人在下半年根本不足以打一场大战,就算是他们真的要干,也一定会迅速激发其占领区的矛盾,造成内部的严重不稳。可现如今敌军的兵力已经压到家门了,可是内部不稳呢,根本不存在!”
何志也没有看这些文件,准确的说,其中大部分他早就已经看过了,也知道当初作出推论的理由,此时,他正式问高俊:“从现在来看,咱们当初的分析是不是出现了错误?”
“我认为没有什么错误。”高俊仔细想了想,是这么回答的。
“也就是说,按理来说,咱们根据地最优秀的人才集中在一起,按照科学方法分析出来的结果,其实在过程中无可指摘?”
“但是实际情形就摆在这里,敌军已经增兵了!”
“为什么不让子弹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