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秉烛正在担忧紧张地看着王启文抿唇不语,冷不丁陈溪问他一句话,令他心里一惊,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笑着说道:“是的呢,陈公子。乌蒙乡上半年又接了些布庄的订单,销量比往些年大了些。又因为各个布庄的订单不一样,各种布匹绸缎的价格、保存方法也不一样,我们得一箱一箱分开装运,纵使有的布匹只被订了一两匹,也得单独装一箱,难免就费些功夫了。”
说到自己的业绩,施秉烛整个人都添了几分自信与骄傲,连着之前隐隐约约的担忧也被他暂时压了下去,继续侃侃而谈:“这还是中秋佳节将至。等到冬月里大年将至,这两艘船都得忙活起来,到时候清点分箱,没个两三天,也装不完的。”
“哦……”
陈氏米铺只做县里生意,多的是外面的大米铺、地主家往旭平县运粮的情况。陈溪要做的最多就是安排卸货;或者出去打听哪里米价便宜,谈谈合作,也没见过自家东西往外运是个什么情况,哦了一声也就没再吭声。
因为竖起耳朵去听陈溪与施秉烛的对话了,导致王启文脑海中原来思虑的事情也没能通通透透地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直接问向纪管事:“你知道我要来?”
闻言,纪管事笑得如沐春风的脸色骤然一僵,终于在施秉烛渐渐淡下去的笑意里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
王启文本就是面对着纪管事的,当然没有错过他忽然间变得不自然的脸色以及时不时偷瞄施秉烛的眼神,心中顿觉疑惑更甚。
“开箱,我要检查。”王启文不傻,她可是牢记着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这般到处奔波的。于是瞬间沉下了脸色,大踏步往踏板那里走去,提高了声音对来来回回的工人们道:“都停下,我要开箱检查。”
施秉烛与纪管事显然有些慌乱,对视一眼以后,连忙跟着王启文走到踏板旁边。施秉烛略犹疑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少东家,怎么……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开箱呢?这一箱箱封好也不容易……”
“少废话,我来就是亲自查验的,不开箱,光看着一个个箱子顶什么事儿?”王启文心底有了最坏的猜测,加之太阳已经当空而照,空气中又无丝毫爽风,不禁就冒了火气。
陈溪也是有了王启文一样的猜测,方才他故意问施秉烛装箱的事情,就是怀疑若单单是装运布匹,怎么会要装运一天的功夫?他也是跟着王启文突击过四个乡的运港了,从没有见过要忙一整天的。
但是问过以后,施秉烛答得自然又流畅,王启文自己也说过乌蒙乡的运港是所有分庄中第二大的,陈溪本就是个懵懵懂懂的外行,一时半会儿挑不出毛病,最后只得“哦”了一声了事。
施秉烛被王启文陡然凌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从未见过王启文这样发火,竟然说话都磕巴起来:“啊?好。少东家说要开箱……那就……那就开箱。”
说完,转头就交代纪管事赶紧去安排人开箱,现场一个人都不要动了,一切等少东家查验完再说。
纪管事比施秉烛的心理素质还差,见到这情况,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忙不迭地就去安排了。
一会儿之后,又捧着几张纸回来,不敢再与王启文直接接触,立在施秉烛的身边恭敬地递给了施秉烛,然后又由施秉烛转递给了王启文。
王启文不明所以,带着审视的目光伸手接下了那四张纸。
施秉烛见王启文正在低头一目十行地看着,这才抖胆说道:“少东家,这是这次的订单,所有的箱子,都是按照这个订单来安排的。”
王启文闻言,略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眼睛仍在走马观花地看着手中的订单。
亏得最近一直在查账,王启文在现实环境中被迫认识了许多字,俱是一些布庄布匹的名字。如今看起这订单来,虽然还偶有几个字不认识,但是已经不影响整体阅读了,陈溪也乐得只当个摆设。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余下两三个工人一箱一箱启开的声音。
王启文看得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四张订单整个儿扫了一遍,心中大致有了些数。
又等了一会儿,有个工人小跑过来,凑到纪管事的身边,想给他汇报开箱工作。
王启文左右已经无事了,也懒得他们像刚刚那样一层一层的转报,明明人都在这儿,于是直接说道:“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