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文,你有何话说?”徐轻之神态放松下来,高高在上似的问道。
说心底话,他是有点气恼王启文的:明明他们都是一家人,他居然还瞒了他这么大一件事情!
谋贩私盐?好家伙,他小姨父可真是够能耐的!
难道是生怕他乌纱帽子太稳当?
要不是身处威严公堂,他甚至想直接去问:小姨父,你到底是想收拾那赵云腾,还是想考验考验我徐轻之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临场应变能力?
王启文自知理亏,再对上徐轻之的眼神时,不禁神色讪讪:“大人,赵云腾所说之事,实在是子虚乌有……”
顿时,堂下围观群众更是议论纷纷,但主要可以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赵云腾捡拾钱袋又窥得秘密,实在是太过巧合,大有概率是故意构陷王启文,这与前几日二人醉客楼争吵也能呼应得上。
而另一派则认为,王启文是真的偷贩了私盐,说不定他们县令爷也谋划其中,姨侄二人合谋贪墨民脂民膏。
听此议论,徐轻之敛了笑容,目光沉沉扫过堂下众人,随后抬手“啪”的一声惊堂木,场内复归安静。
“赵云腾,你说王启文与于明谋贩私盐,可有证据?”徐轻之问得官方。
“有!”赵云腾答得飞快,“就在于明的钱袋里,有他们俩合作时签的契约,大人打开,一看便知。”
闻言,徐轻之的兴趣倒是被勾起,果真拿过钱袋,打开来看。
于明瘫在地上,见此顿觉人生无望,便微微撑起了身子,开始勉强集中精神腹写遗嘱。
不过才写了个开头,他忽又想到谋贩私盐乃是抄家查没、株连九族的大罪,又苦兮兮贴回了地上,听天由命。
“是这个?”徐轻之已经看完了契约,随手折叠一次以后,问向赵云腾,表情看不出喜怒。
赵云腾事先查探过钱袋,自知里面除了白银铜钱以外,就只有这么一张纸,便信然点头,道:“正是。”
得到肯定答复,徐轻之忽然变脸,表情严肃而震怒,抬手拍下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刁民赵云腾!”
堂下所有人,除了王启文,俱是一惊,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徐轻之,大气都不敢乱出一口。
“这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菜单,哪里就有什么谋贩私盐了!”
说着,徐轻之愤怒地甩出手中的那张纸,“你居心叵测,竟然诬陷他人如此重罪,来人,上刑具!”
赵云腾犹如五雷轰顶,闻言自是不肯相信,忙爬过去抓住徐轻之扔下来的那张纸细看。
打开折叠,只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芹菜,六根;猪肉,二两;鸡蛋,四只;小葱,一把……
小葱,一把……
一把……
把……
满满一页的字,看得赵云腾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忽然置身于早市菜场,周遭叫卖声鼎沸,直吵得他甩了甩头,忍不住脱口骂道:“这什么玩意儿?!”
第二个不敢相信的是于明。
见赵云腾怔愣,他也顾不上公堂里的规矩,爬过去一把扯过赵云腾手中的纸张,凑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看着看着,他就痴痴地笑了。
嘿嘿嘿……这是他妹妹昨天晚上让他买菜的菜单。
于妹饲有一小虎,当作人来豢养。于妹闲来无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虎做膳,还讲究荤素搭配,有饭有汤。
此外,更为奇葩的是,家中食材在于妹眼中,惯看不上,非得央人这么单独特地的买回来,才觉菜材新鲜纯正,符合她那小虎天生的骄傲。
毕竟,有些高贵,就是由不必要的人力折腾彰显出来的。
于明向来依着这个妹妹。虽然他自己是家中么子,宠爱有加,可妹妹只有一个啊,纵使是庶出又何妨?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比他小的,能被他依着惯着的,就算是要他上天摘星星,下河捞月亮,他也干呐。
不过,于明痴痴笑完以后,倒是觉得纳闷:他昨天明明没有将这菜单放在钱袋之中啊;再者,他钱袋当中原本应有的合作契约又去了哪里?
这厢于明还在纳闷,那厢官差已经手脚麻利地给赵云腾上了刑具。
赵云腾惊吓之余,撕心裂肺地喊道:“徐轻之,你是不是换了纸张,这绝对不是原来的那张纸!”
“大胆刁民,还敢口吐妄言,构陷本官!”徐轻之气得剑眉冷凝,将令牌倏地扔下,道:“上刑!”
闻言,王启文背过身,“心虚”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是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她还是不太敢看古代公堂行刑。
这于古代公堂而言,法律允许,司空见惯;可于她而言,她心里还住着个小公主,实在看不来这场面。
赵云腾的惨叫如期传来,堂下围观群众,胆小一点的转过了头,胆大好热闹的,则是兴奋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徐轻之威仪满满,眼神一扫,看到赵云腾旁边瑟瑟发抖的高显,厉声又道:“高显,你可知赵云腾的诡计?”
高显早就被吓走了魂儿,到了这时候,哪里还敢说出半句假话,忙伏身在地,颤颤巍巍地道:“回、回禀大人,草民与此无关,与此无关呐!”
“好。”徐轻之并不为难高显,恢复了正常声音以后,才道:“那本官现在来审,于明告你的案子。”
高显听到此话,顿时抖得更加剧烈,整个人犹如风中残叶,若是挂在枝头,只怕是下一秒就要陨落。
于明倒是来了精神。
本来嘛,这堂就应当是审理他告高显的案子,谁知道这赵云腾怎么突然蹦了出来,还落了个惨叫连连的下场。
“大、大人!”高显的声音已经吓得走样,偏细之余,还破音频出,“草、草民坦白,于明没有摔破我的锅,我、我是……我是受这个赵云腾指使的!”
说出这句话以后,高显心里如释重负,砰砰磕头,哀求道:“求大人宽恕,草民知错了!求大人宽恕……”
“嘶……”
闻言,围观群众不自觉吸入一口冷气,觉得今天这热闹看得真是不赖,猜中了开头,却料不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