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昱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真正忙起来,能够忙到脚不沾地、头晕脑胀的地步。
俯身甘为孺子牛这话说起来很轻松,可真真正正为百万百姓操劳起来,实在能把一个人累死。
幸好,公孙昱和那位后来活活累死的诸葛亮相比,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他心大。迁徙大计千头万绪,各项事件缠身,但公孙昱采取的一个原则便是:抓大放小,并充分利用好每一名优秀而有能力的属下。
也就是尽一切能偷的懒,绝对不能太过于累着自己。
例如朱儁传令各丞、尉、掾、吏,乃至乡有秩、三老、亭长、啬夫、里魁一事,公孙昱只要求能够十日内达成目的便行。至于过程中朱儁用了何等手段,公孙昱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还有皇甫嵩一路监察那些郡守、县令之事,但凡皇甫嵩上奏,公孙昱一律批准同意,皇甫嵩提出的处置意见,公孙昱也一律采纳。
因为公孙昱也知道,在这两位老油条面前,他这位新鲜的小黄瓜不过官场菜鸟。而且,无论是从历史上两人的所作所为还是公孙昱目前的接触来看,他们也都是一心为苍生、殚精竭虑的能臣。
外行指导内行这种蠢事儿,公孙昱自然是不会做的。他要做的,就是在大方向上稳定不变,让众麾下心往一块想、劲儿往一块使。
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加入了他前世那种‘成功和管理学’的思维应用。
“东市那里又有泼皮无赖同见义勇为的游侠的斗殴,这事儿,交给韩元嗣处置,务必从快从重。”
“朱老爷子当着各郡吏面前亲手斩杀数百纵乱羌胡贼兵,震慑那些官场的老油条。随后还恩威并施,勉励那些掾吏尽心任事。可想不到,大汉吏治败坏早已到了极点,钢刀面前竟还有人敢阳奉阴违.看来,在下该将军营里末位淘汰的奖惩制度拿出来了,那些人或许不怕死,但绝对会怕从位子上跌下来!”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皇甫老爷子这里,雒阳往西二百里的吏治,早已烂到了家。一个小小的县丞家中都藏粮十万石,可府衙仓中的存粮,好点的还有些陈粟烂米,坏点的竟空空如也.也好,那些县令县丞们捞来的家底儿,正好用来充公!”
公孙昱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着案几前还有一大摞的竹简。都有些后悔自己将震慑董旻得来的声望点,永久召唤来了药王孙思邈。
再召来一位跟萧相国一样处理政务的能臣,该有多好?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是抱怨而已。毕竟搜罗培训医匠也事关重大,没有一个顶级的医师坐镇和指点,他麾下培训上岗不久的军医和搜罗来的那些医匠,心里可着实有些发虚。
而且,看着人家萧相国案几上堆得比他还高、但处理效率比他还快的辛劳,公孙昱也只能再度伏案,继续处理起公务来。
“这整个大汉不察不知道,一察都吓一跳。一路砍杀过去容易,可任事之人也都砍没了.罢了,事急从权,颁布军令,各郡县有孝廉和豪强之户,有可堪任事之人,酌情代行掾吏之职。待迁徙之后再行论功,功绩卓越者可令其破格任职。”
“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士族豪阀想要用这等手段阻挠迁都,在下就用有限的官职让他们自己先斗起来。看看他们这些士族豪阀,究竟是不是真的铁板一块!”
嘴里嘟嘟囔囔,手中笔走龙蛇。终于将一天内的奏报批阅完毕后,公孙昱伸了个懒腰,还未吃饭便想起下午还有一个会
“这苦逼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这一刻的公孙昱,简直欲哭无泪。
然而,就在公孙昱抽空想吃一口饭的时候,忽然便听到庭院里一阵整齐的步伐之声。公孙昱耳朵一动,便听出那是他麾下亲卫步伐一致的声响。其他各羌胡士卒,走得可没这般自信整齐。
再抬头时,公孙昱就忍不住乐了起来。
只见三日内便憔悴了不少的朱儁,疲累地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开口道:“有个麻烦事儿,但或许也是好事儿,需你来狐假虎威一番。”
公孙昱一听就不乐意了:老朱头儿你这话啥意思?什么叫是麻烦事又是好事儿,还有什么狐假虎威的等等,你是需要让本影帝来演一场戏吗?
这事儿,我喜欢啊!
三日来连续不停案牍劳身,公孙昱都觉得自己的演技要退化了。此时不管是啥事儿,只要能调剂一下心情,那他真是求之不得!
由此,几乎一瞬间,两人就贼兮兮地对视一眼,笑得甚为恐怖。
朱儁随后将那件事儿一说,公孙昱当即更是激动地一拍朱儁的大腿:“朱老爷子,您真是会来事儿!”
说罢,公孙昱一挥手唤来无名吩咐一番,五十名亲卫当即入堂,刀剑出鞘,杀气凛凛。不得不说,这五十悍卒可都是兵王一级别的人物,纵然仅仅只是往那里一站,整个大堂瞬间就被一股淡淡的杀气所笼罩。
可公孙昱犹嫌背景不够凶悍,又吩咐这些士卒去后厨,将刀剑一个个染了猪血后,再回到堂上。并且,还让这些颇有些演技的群演,做出了一副渴望杀人的表情。
这下,公孙昱满意了。
一挥手,公孙昱那充满着暴躁和杀机的嗓音便传入了庭院:“将罪徒司马防一家带上来!”
很快,庭院外一众亲卫便压着一位年约四旬、眉目间颇有威仪的中年人上来。司马防虽穿着一身罪徒破衣,但看到公孙昱后却昂然不拜,就那么冷静又带些心如死灰地神情看着公孙昱。
当然,公孙昱也不惯司马防的臭脾气。
微一皱眉,司马防两侧的亲卫便会意,一人一脚便踹在了他的后膝盖弯儿处。登时,这位高傲不凡的司马防便拜倒在了公孙昱面前。
有意思的是,公孙昱示意完这些后,目光并未放在司马防身上。直至看到司马防身后还有两位身穿常服的青年和少年时,他才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尤其看到一娇美婉约妇人怀中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时,他都有些忍不住破功了。
那青年男子,毫无疑问就是司马防的大儿子司马朗;只有十岁的少年,更是三国历史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司马懿;还有襁褓中那位幼儿,便是司马防的三子司马孚。
如今公孙昱见过的历史名人也不少了,虽然司马懿名头很响,但眼下毕竟只是一位十岁的少年,还不至于让公孙昱破功。真正让公孙昱忍不住想笑的,是他知道司马防以后还会有司马馗、司马恂、司马进、司马通、司马敏五个儿子。
亲,看清楚,只是儿子啊,女儿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并且更有意思的是,司马朗与司马懿相差将近十岁,司马懿和司马孚也差不多相隔十岁。可后面那五个儿子,相差的就没多少,而且出生年岁就在这几年之后.
也就是说,历史上的司马防在今后的几年,啥活儿都不干了。就专心致志地为司马家开枝散叶、播种耕耘。
公孙昱在想,万一今日他改变了司马防命运,让司马防劳心劳力地为汉室百姓操劳。那他会不会无意间,就有可能杀死了司马馗、司马恂、司马进、司马通、司马敏等人?
嗯,这说不好,还真是一个穿越带来的历史难题.
造孽啊!
就在公孙昱意淫不断的时候,朱儁看了眼一直故作严肃的公孙昱一眼,便是看向了司马防。
“罪徒司马防,在任期间弃官而逃,玩忽职守,恳请公孙中郎定夺。”朱儁一脸惋惜地望了司马防一眼,随即有模有样地开口向公孙昱禀告道。
关于司马防获罪的来龙去脉,公孙昱当然早就知道了。说白了,也就是司马防乃士大夫集团当中的一员,看不惯董卓所作所为。但他又不像曹操那般有胆气,于是便想带着一家老小逃回河内老家去。
这样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真不下。毕竟如今的河内可是在袁绍的控制下,说司马防奔逃是为了里通外贼,都算不上污蔑。
故而,公孙昱十足一副粗蛮武夫的模样,当即便烦躁不堪地挥手道:“如此里通外贼之人,罪不可赦。值此人心惶惶之时,身为雒阳令不思为相国分忧,更如此扯相国后腿,不杀不足以明典刑!”
话音刚落,两侧亲卫当即走将前来,杀气腾腾地便要拖司马防等家眷下去。或许司马防也没料到公孙昱竟是如此粗鄙不堪之人,当即扬言大骂道:“公孙思伯,你助纣为虐,残害百姓,百年之后青史必然留下骂名!”
一听司马防开口,公孙昱就知道有戏。
他微微举手示意两侧亲卫住手后,便不屑笑道:“董公钧令已下,迁都势在必行,如此状况你司马建公又能如何?”
“这?.”司马防当即哑口无言,可出于士人的骄矜,他还是辩解了一句:“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可卷而怀之!先贤有言,老夫不过不愿与董贼同流合污,又何罪之有?”
听到司马防的话,公孙昱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