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是受市府领导的,平日里跟市委那边打交道少,也没有几个可以说的上话的好朋友。
但他也不建议刘万程有病乱投医。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对刘万程说,“这事儿啊,你偷偷去找趟李主任,私下里给他打点些,肯定可以问出实话来。”
刘万程说:“我就怕问出实话来,他要我办的事我办不了啊!”
赵杰说:“办不了就不办。他有人咱也有人,当真欺人太甚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他想对你怎么样,最后不还得经过市府这面?放心,这面有哥呢!”想想就又说,“不过,你也不能太不拿对方当咸菜,能替人家做的,尽量替人家做。做不了也要尽量说明原因,别让人家嫉恨你。这年头,不得罪对方最好。”
刘万程说:“有哥你这个话我就放心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行卡来,放到茶几上,再慢慢推到赵杰那面去,“需要花钱,哥尽管花,不够再跟我说。暗号照旧。”
所谓“暗号照旧”,就是告诉赵杰,还是那个密码。
赵杰就看着他说:“你这是干吗?哥给你办事是想问你要钱呀?”
刘万程就笑笑:“办事不得花钱啊?哥你是挣工资的,上哪儿弄钱,贪污啊?兄弟不是做买卖的吗?我的钱跟哥的钱,有区别吗?”
赵杰就不说话,把银行卡拿起来,放到兜里去了。
晚上的时候,刘万程去市里一家以名贵闻名的大型综合超市里,办了一个五千块的购物卡,然后就趁着夜色,去了李主任家。
果然,从李主任那里,他就得到了实信,有人希望他把他的数控机加分厂,从江山机器厂的地盘上搬走。
他心里就明白了,刘彩城在背后里,给他下绊子了。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刘万程到把心放到肚子里了。他把那个购物卡给了李主任,然后告诉他,这个他有困难,基本可以确定,他做不到,要对方考虑其他条件。
你刘彩城有人,难道我刘万程就没有人吗?出手你就是这种致我死地的狠招,我还怕了你不成?大不了老子进去蹲两年,出来照样要你好看!
从李主任家里出来,他给赵杰打了个电话。原来是打算约他出来。
赵杰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一次过问他这个事的,就是赵副书记,这人还是很有能量的。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最好谨慎一些,没事不要总在一起,以免让人家抓着把柄。
知道刘万程拒绝了李主任的要求,赵杰也无法做什么评价。因为那是刘万程的生意,他为什么非要占着江山机器厂那块地不挪窝,赵杰不知道也不便询问。
他只是提醒刘万程,一开始拒绝对方也没什么。谈生意嘛,总是要讨价还价的。不过对方应该还有底牌。到对方出底牌的时候,就不能硬着脖子不服软了。真要把对方的火激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官场,就是你让我一步我让你一步才能一团和气。再说刘万程总是坚持自己不站队的原则,遇到大事,关键时候是很难找到敢于为他出面的人的。
挂了赵杰的电话,他又给徐洁打电话,告诉她今晚他有应酬,就不回去了。徐洁询问他经调科的事,他就说事儿不大,很快就会摆平,让她放心。
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去高秀菊那里看看她。自从国庆假期从她那里离开,他一直就没有过去。
徐洁已经变得越来越能唠叨了,像极了以前的高秀菊。反倒是高秀菊变得越来越理解他,知道他需要长考的时候乖乖闭嘴,能给他一个自由思考的时间。
高秀菊好像预感到他今晚上要过来一样,虽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仍旧没有吃饭,只是焖好了米饭,把菜也收拾好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实在饿了就吃一袋零食。
媳妇工资高了,各种小零食就开始往家里划拉,估计是忘记了自己胖了会很难看。
看着媳妇竟然等自己吃饭等到八点,刘万程着实有些感动,要亲自下厨做饭。高秀菊却不让他去,只让他在一边看着她做,然后就给她讲讲经调科那事儿到底怎么样了?她也担心着呢!
刘万程就给她打下手,顺便把经过告诉她。
这里面有好多事情都是很复杂的,高秀菊听的稀里糊涂,但刘万程不会有大事这一点她听明白了,也就放心了。
她炖了个老厨白菜,多放些粉皮,这是刘万程爱吃的。又做了个爆炒腰花,这个是要见刀工和火候的。刘万程就在旁边看着,不时瞎指挥两句。最后把高秀菊闹烦了,把他推出去,这才把这道菜做好。
两个人在餐厅里,高秀菊去开了瓶红酒,问他:“今晚回去不回去?回去就不要喝酒了,喝酒开车不好。”
刘万程说:“你都把酒打开了,我还回去干什么啊?”
高秀菊就咧着嘴笑了。
一杯酒下肚,高秀菊说:“下午徐洁找我了,让我在股份转让书上签字。我真的不想要,她说那是你的意思。”
刘万程说:“是昨天董事会上定的,我以为你爸会对你说。你这股份相当于你爸的。老爷子为咱们打下铸造分厂这半壁江山,拿这个股份一点都不多。给他我怕你那个兄弟将来要争夺家产找麻烦,干脆趁你爸还没和你妈说,和他商量,放到你名下了。不过,开董事会还是你爸开。”
高秀菊说:“徐洁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我怎么老看着她看我的眼神不对呢?”
刘万程就问:“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呀?”
高秀菊就恼了说:“你才做贼心虚呢!你再这样说,以后就不许你来我这里!”
刘万程就笑:“好好,我做贼心虚成了吧?”就问,“媳妇你没买点白酒啊,这个跟凉水一样,越喝越难受!”
高秀菊就站起身来,去客厅那边的酒柜上拿一瓶老白干过来说:“白酒喝多了伤身体,只许喝一杯。”
刘万程看着高秀菊手里的酒,伸手想拿,高秀菊一抽手,就把白酒瓶子拿走,又放回酒柜里了。
刘万程尴尬地一笑说:“还和当年一个脾气。不过这老白干比南方那些酱香型的酒好喝多了,我就是喜欢它。”
高秀菊回来坐下说:“我爸也喜欢,结果就脑血栓了。你以后也要注意,这种烈度的白酒还是少喝,最好尽量不喝。”
刘万程就端起杯子来喝一口,深吸一口气说:“痛快!”看高秀菊不说话,就说,“我已经和徐洁说关于我穿越的事儿了,现在她将信将疑。但我没告诉她你就是我媳妇。我觉得,在她完全相信之前,这事儿还不能让她知道,你说呢?”
高秀菊就点点头。
刘万程说:“她兴许有点怀疑你就是我媳妇,但也没有证据。只要你做的自然一些,不承认这个事儿,她也就那样了。”
高秀菊就说:“就算徐洁接受我,我爸咋办?就他那个死脑筋,要是知道我去跟徐洁抢你,还不把我给打死才怪!”
刘万程说:“谁说你和徐洁抢我啦,我是东西呀,还得你们抢来抢去的?”
高秀菊就恨恨说:“你是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东西能有俩媳妇吗?你还觉得你很香是咋的?我才懒得抢你。我是说我爸会那么想!”
刘万程想想说:“先瞒着他再说吧。你爸六十多了,还能再干几年啊?哪天他不干了,我们就给他出钱,让他带着你妈,全国各地去玩去,他就顾不上你的事儿了。”
高秀菊知道他也没招儿,纯粹胡说八道,也就不再理他,改了别的话题。
这一晚,两个人享受了一把久违的宁静,乱七八糟连开玩笑带说正事儿,闹到很晚,才上床去睡。
高秀菊比原先懂事了许多,又给他做着助理,对他也就理解了许多。刘万程在这里过的这个晚上,终于让他忘记了白天那些烦心事。
过了几天,刘万程没有想到,赵副书记亲自出面找他谈话了。
书记大人当然一天的日程排的很满,没有多少时间接待他。把他叫过去,在会客室里整整等了两个小时,才把他叫到办公室里去。
到了办公室,也只给了他十分钟的时间,而且是只听赵副书记指示,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
中心意思就是,你刘万程利用了国家的好政策,率先富裕起来,而且听说还有些国家的财产交割的有问题。我们也不追究了,但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总要想着回报国家,回报社会吧?江山机器厂现在暂时遇到了经营困难,你也应该出一份力,帮着培养过你的这个老工厂渡过难关,不应该过河拆桥,落井下石!不要求你做太大的事,帮着解决一千工人的下岗问题吧。你也用不着立刻回答我,回去考虑考虑,有什么困难再来反应。
刘万程差点就哭了。
一千下岗工人,一人一年光发工资就得至少一万吧?那就是一千万!他挣这点钱,还不够给这么多人发工资的呢!
这做领导的,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也不算算他那个公司能挣几个钱?这还不算太大的事呢!这不狮子大开口吗?
好么,这比让他从江山机器厂搬出去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