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里,胤禛四平八稳坐着,面上不露丝毫声色,心却紧紧纠成一团,一股子躁动的火气直窜心口,没专人领进宫,迷路是必然的。
他没料到主仆笨到那种程度。
那些侍卫太监都是摆设吗,随便找个人,也能领她们准时赶到永和宫请安。
额娘晾了佟氏半天,外面太阳烈,她怎么受得了。
偏不听他的话,跟他较劲,遭罪也是自作自受,希望她这次能吸取教训。
“不好了,娘娘。。。。。。皇上来了,”门前急步奔进一道女子的身影,她颤声禀告。
胤禛正想退安,见一奴才打断自己,积蓄了一肚子的怒火便落到她身上,冷声道:“放肆,规矩哪去了,皇阿玛来了有何不好。”
他心里却是甚喜,皇阿玛来得正是时候。
德妃欣喜的起身,“到哪了,随本宫去接驾,”突而想到宫门前的佟氏,眼中仍有余怒。
她朝胤禛说,“老四,去将你媳妇接进来,”顾不得罚她了,这么长时间够她受的。
那丫头哭丧着脸,“娘娘,皇上来了又走了,佟侧福晋已经被李公公送出宫。”一口气说完,她也瘫软在地。
德妃满是喜色的脸,瞬间苍白,走了?身子微愰几下,十四上前扶住德妃,安慰道:“额娘别急,先问清楚再说。”
胤禛听到佟氏出宫,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一时呆怔住。
“。。。。。。皇上来后,看到佟侧福晋,问了原由,佟侧福晋说是迷路,听她身边的丫环说,佟侧福晋卯时进宫,李公公告诉皇上现已午时,皇上听后,便让李公公着人送佟侧福晋回去。”
那丫头小心的看了眼四阿哥,又继续说,“佟侧福晋看着不太好,脸色很吓人。”
十三阿哥看他四哥一眼,见他面无异状,便上前安慰德妃。
胤禛听到佟氏不好,心里纠了下,他站起来,“额娘,儿子。。。。。。”
德妃朝他摆手,示意知道了,让他先回,胤禛转身,步子有些急。
“额娘,儿子也告退,明日再来请安,”十三不放心他四哥,跟着他四哥身后追去。
德妃苦笑,失策啊失策,原想挫下佟妃的气焰,倒是砸了自个的脚,弄得儿子有怨,皇上下她面子,明天。。。。。。宫里的闲言碎语如同软刀子,够她受的。
她平时勤念佛经,此时倒像打自己嘴,此后一段时日少不得低调做人。
十四看额娘伤神,便陪着她,倒顾不得出宫玩耍。
“额娘,没事的,儿子帮你在皇阿玛面前说说好话,过几天,皇阿玛气就消了。”
德妃蹙眉看着十四,对呢,她有两个好儿子,只是短时间,皇上怕不会来永和宫。
胤禛忽忙出宫,待走到他家府邸前,问守门的侍卫,“佟侧福晋是否回府?”
侍卫回他,“未见侧福晋回府。”
那就是回了别院,本来就不听话,出了这事,更不会听话,十三跟过来听见他们对话,对他四哥讲,“四哥,您担心的话,去别院看看吧,现在时辰还早,弟弟陪你。”
胤禛摇摇头,佟氏估计现在在气头上,去了只会闹得更僵,以后再寻适当时机,“小顺子,你去多取些上好的药,送去别院。。。。。。算了,爷自己去。”
小顺子呆在那,爷亲自取药,十三也愣住,轻敲小顺子头顶,“还不跟上。”
景仁宫里,佟贵妃歪在榻上,轻摇团扇,听着大丫头丽娟的汇报,掩住嘴角乐呵,“她倒是自己载了个跟头,”成天想跟她斗,她懒得搭理她,表哥都看在眼里呢。
过了会,她又忍不住嘲讽,“尽在皇上太后跟前装,装慈悲,装心善,没事在宫里念心经,抄佛经,结果心肠倒是越念越硬,自己媳妇也往死里折腾,哼,倒看她还怎么扑腾。”
“娘娘,噤声。”这话放心里就好,不可说出来。
佟贵妃拍她的头,“知道了,偶尔抱怨下而已。”
丽娟羞涩的笑说,“奴婢越距,只是隔墙有耳,”宫到处都是眼睛,这话传出去,总归不好。
佟贵妃打着哈哈,“本宫知道,管家婆。”
“丫头,去库房挑些上好的药材,其它的你看着办,着人送给佟侧福晋,跟她讲,别院不是久待之地,早日回府才好。”
这丫头疯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抓紧,还闹得回别院。
“奴婢遵命,”丽娟退下去准备。
南一回到别院时,已到申时,主仆俩是抬着进屋的。
闹得宜人好一通伤心大哭,得知只是饿坏时,才松了口气,稍养好神,沐浴摆膳折腾半宿。
抱着吃撑的肚子,躺在矮塌上,宜人泡好香茖,放在矮桌上,自己跪坐在塌前,用散于的药膏,轻揉南一的腿和脚,“主子,脚都变猪蹄了。”
南一噎了下,幸亏没喝茶,不然一准喷她,她侧身看看,嫌恶的移开眼,脚趾都肿了,脚底布满水泡,尽是淤青,比猪蹄还难看。
“丫头,水泡怎么办?怪难看的。”
宜人皱眉,“奴婢得去问问有经验的老嬷嬷。”她起身往外走,还未动身,门外传来请安声。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宜人到门前迎接,“请主子爷安,爷吉祥。”
“起。”
宜人退至一旁,朝主子挤眼,南一无视。
胤禛进来看向塌上歪躺的女子,还是那样子,拿眼无声瞅着他,不请安,不言语,让人无从下手,他倒是希望她能跟他闹,诉诉委屈。
生了场病,人变得跟滚刀肉似的。
视线不经意间转到她脚上时,瞳孔猛缩。
南一故意为之,没收起脚,就那样摊在外面,她想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有分毫内疚,明知她失忆,还遣走带路的内侍,他跟他母妃共叙天伦,是否想到她在空着肚子罚站,那样长的时间,都不见他来问候一声,妾室之于他算什么呢。
南一一肚子怨念,做为他的妻妾,他似乎太过无情。
再一次,她迫切希望离开这里,与这位四大爷最好永不相见。
察觉脚上的湿热,她想缩起脚,但他握得紧,南一放弃动作。
胤禛瞧着原先白玉般的天足,伤痕遍布,矮身坐下后,在腿上铺块白帕子,将它置于自己腿上。
今日他不想来,回府看过怀孕的李氏,回到书房,坐下片刻后,又想起她,衷是心中念着几分,不得安稳,实在担心她的身体,送走面有异色的十三,他纵马急驰到别院,此时天色已暗。
“去,将灯弄得亮堂些,再取根细针来。”胤禛吩咐宜人。
胤禛搓着她的脚,南一微痒地蹬他,之前干嘛去了,现在殷情给谁看,打她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别动,这样能活血,”帮她搓捏脚心,怕是花盆底穿久了,足关节肿涨还有些僵,血脉不通,淤血难已散开。
待宜人取来细针,胤禛亲自给她挑水泡,灯光下,他凑得那样近,蹙紧眉,鼻尖沁出细密汗珠,薄嘴抿起,那般认真的神色,南一不禁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宫里那个冷漠无情的,还是眼前这个肯委下身段的男子。
南一细细瞅着他,难懂之极的男人,温柔起来腻死人,无情时有如数九寒冬,她想,这样的人她搞不定,还是好好当流浪侠女爽气。
彼时,不管南一是否承认,胤禛此举,让她心里生出一股子异样感觉。
喜欢还是什么,她分辩不出。
胤禛给她挑完脚上水泡,又帮她重新浸洗一遍,细细抹好药膏,用棉布包起,“一会小心些,等药吸收了再睡觉。”
宜人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喜不自禁,皇子给小妾洗脚,跟天下掉金子一般稀奇。
那样温柔体贴,若不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她同时也替主子高兴,这情形,主子想不翻身都难。
南一回过神,试着伸出脚,“呵呵,现在更像猪蹄了,”她笑嘻嘻的说。
胤禛辛苦半天,得来这句话,黑着脸看榻上没心没肺的佟氏,转身去净房收拾干净,换身睡袍出来。
进得房来,看见佟氏满床滚,头发也散在被上,摇头叹气,这个疯女人,他倒是记不起之前的佟氏是什么样子了。
南一滚到一半,瞧见床前的黑影,吓得惊跳起,结果,起得太急,手肘压住自个头发,骤然倒了回去,后脑砸在床上,半晌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