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淡,看她的眼神也很淡。
那是季未溪从未见过的一种眼神。
季未溪直接低下头,嗯了一声,便跟在他的身后。
她终于知道,厉少陵为什么劫后余生归来后对她的态度大转变了,他是恢复了记忆吧。
爱上杀了自己亲生母亲的杀人凶手的孩子。
那种感觉,一定痛不欲生。
季未溪越想越受不了,她忽然加快脚步进了病房,快速的说了一声“晚安。”
然后便砰的一声关了门。
病房内,季未溪靠坐在门板上无力的滑落,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
门外,厉少陵面对着紧闭的门板,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雨渐渐小了很多。
厉少陵坐在天台的边缘处,抽着烟,任风吹散黑色的短发。
他就这么用指尖夹着烟,送到唇间抽着,烟雾缭绕眼神迷离。
那会儿,他找不到季未溪,得知在季向东的病房后便去了。结果,在门口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听了个真相。
厉少陵还记得自己九岁时,见到比自己小三岁的季未溪。
那个时候她才六岁,还叫御初清。
那天她穿了一件粉嫩嫩的公主裙,扎了两条马尾辫,粉雕玉琢的小五官,水汪汪的大眼睛,手里还抱着一个布娃娃,奶声奶气的叫他陵哥哥。
六岁,她是御家众星拱月的掌上明珠。
九岁,他是厉家人人喊打不敢承认的耻辱。
可有时候缘分就是天注定。
御初清那个时候上的是贵族学校,厉少陵的学校就在她的对面。
每天放学,御初清都会给他带棒棒糖,给他玩她最喜欢的布娃娃。
那个时候,厉少陵觉得她真可爱。
后来,御家和厉家两家得知这两个孩子暗中来往,便强行将他们分开。
他们有足足一年没有见面,后来一次见面是御家和厉家遭到了欧洲那边的危机后,决定联手对抗,两个孩子就像是终于寻到了自己生命中的珍宝。
厉少陵还依稀记得,那天,御初清抱着他哭了好久,她说:“陵哥哥,我不喜欢这个家。妈妈连看我一眼都嫌弃,爸爸见到我就恨不得打我,如果不是外公的话,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厉少陵说:“那我们逃走吧。”
御初清懵懂的眼神看着他:“逃去哪啊?而且我们两个都没有钱,肯定会饿死的。算了算了,我还不是不走了。”
厉少陵笑笑,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他那个时候真的想带她走,很想很想。
后来,他被万梅牵着去御家。
但没想到着了大火,御晓晓死在了他的面前,万梅也死在了他的面前,陈斌那狰狞不堪的嘴脸令人发抖,他知道,陈斌也要杀了他,他已经杀红了眼。
“陵哥哥快跑!”
御初清将他推出了一片蓝天外,厉少陵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烧为灰烬,声嘶力竭的吼着。
陈斌、御晓晓和万梅死后,似乎上一辈人的恩怨也将至烧尽。
而后,厉少陵便内厉老太太带进了厉家,成了厉少干的傀儡,棋子。
那一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说过话,对于他来说,御初清便是照进他生命中的阳光。
现在阳光死了,他活着也毫无意义。
但后来,他无意之中知道了季未溪这个女孩。
她像极了记忆中的御初清。
他拼了命的让人调查,终于,他知道了。
他的小女孩改了名字。
他不敢与她相认,只能暗中瞧瞧的观察着她过的好不好,虽然她已经把他给忘了。
事实证明,她过的一点都不好。
有很多次他真的很想带她走,可他只要一想到她不认识他,他的心就会痛。
在厉家的某一房间中,有一本相册。
那相册中,记录着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的照片,每一张都很阳光,笑的很甜。
也就是从他十二岁的那一年,他知道这个女孩对自己来说,意义很不同。
他觉得自己疯了,爱上了仇人的女儿。
但那又如何呢,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已经够累了,他不想在让悲剧重演。
可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他的母亲在梦中哭喊着自己死的冤时,他承认自己犯了不可逆的错。
就这样,他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甚至多次不去想季未溪。
直到季未溪长大成人,大学毕业参加晚会的那一年。
他作为学校邀请的嘉宾上台发表感言时,季未溪就站在台下眼神很陌生的看着他拍手鼓掌。
结束后,他想和她打声招呼,可却看到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很不正常。
她被下药了。
呼吸很滚烫,很炙热。
她晕晕沉沉的主动献上了她的吻,厉少陵多次想要保持理智,可到最后却因为她呢喃的一句‘陵哥哥’,所有的理智全部都化为灰烬。
他想要她,想将她成为他的女人,娶了她。
但后来他又懦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很害怕她看他的那种陌生的眼神,他怕她恨他。
直到她的肚子大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去找她,去和她说清楚。
可是却因为厉老太太的设计险些丧命,还失了忆,并且在四年后阴差阳错的与季未溪再次相遇。
————
翌日。
季未溪睡的极为不好,她起来的时候浑身都疼,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起床洗了把脸,然后简单的将头发扎起来。
门外好像有谁在吵架,还挺激烈的。
季未溪推开病房的门走出去,就看见一个女人正轮着棒子朝着一个男人身上打。
嘴里还骂着让你找小三之类的话。
那个男人怀里还护着个看起来大学生样子的娇小白莲。说什么都不让正室打一下。
季未溪无心看戏,想要躲过他们去开水房打点热水。
结果就在她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正好一棒子朝着男人打过来,男人眼疾手快的搂着白莲躲过去,那棒子正巧不偏不倚的重重的,狠狠的敲在了季未溪的脑袋上。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啪——”
季未溪手中的暖壶摔在地上,她觉得自己的头要炸裂了一样,她不由得蹲下身双手抓着头,瞪大了眼睛。
那打人的正室吓坏了,欲要过来看看伤势,正在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将季未溪抱在怀中,抬眼,眼底翻滚着杀气,顿时吓得那女人往后退。
“对……对不起啊。”
厉少陵收回目光,看着季未溪的头上已经流了血,他欲要将她抱起来。
季未溪双手按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苦不堪言。
她瞳孔微微锁着,零碎的黑白画面一一闪在她的脑海中,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