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颖继续将冥纸烧完,石殿上掠过少女的、孩子的、孕妇的身影,每一个走过祭台前的祭品,有的闻几下,似有香味被吸走,有的用手拂一下,又似带走了祭品的虚影。
回到洞室,不待月颖开口,寒衣便罢道:“姑娘,我都知道了!魔神要见我,我愿意把自己的灵魂献给魔神,我愿意一世为仆,永不离开冷月峰。”
秋菱指着自己,表示她也愿意。
月颖道:“你们跟我来!”
她将手落在禁地之门上,秋菱与寒衣相互一望,踏入门内。
月颖道:“我刚与月巫族各位先生求情,你们怎么就知道了?”
“禀姑娘,是魔神告诉我们的。”
月颖沿着石阶走了一程,道:“月先生有令,让你们上去。”
二女一前一后,沿着石阶层层而上,不多时就到了峰顶,上头的风光不同山下,沧凉之中不失苍桑,古朴之中又不失厚重。
石殿周围有四尊神像,南方的族谱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雕刻着神话故事的石碑,上头更有文字,石碑的旁边是一口井,里头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深若沉渊,两女相视一望,壮着胆子走近,只听一声“轰隆”,火焰井中喷出一个黑影,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形的黑色人头像,迤逦着巨大的黑色身躯。
“寒衣拜见魔神!”
秋菱亦重重跪下。
一个苍老而沉重的声音问:“开始血祭罢,把你的血滴入这口井里,献出你的灵魂,就将得到我与我族的宽恕!”
寒衣取出短剑,将自己的手划了一刀,鲜血奔涌,任鲜血倾泄如水流,滴滴落到井里,她阖上眼睛,似有什么被抽离身体,可再睁上眼时,自己还是自己,浑身都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一边,秋菱咬破手指,滴了三滴血下去,随着她声音的启合,一个声音道:“奴婢秋菱,愿一生侍奉魔神后人月姑娘为主,不离不弃,永不背叛,若违此誓,不得善终!”
秋菱会说话了,她发出音了。
即便声音沙哑,可秋菱真的会说话了。
寒衣惊讶不已,姑娘还想着给她治嗓子,怎么就康复了。
秋菱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可思义地用手摸了摸咽喉处。
寒衣朗声道:“奴婢寒衣,愿一生守护冷月峰,不离半步,以守护冷月峰的安宁为任,听凭月姑娘差遣!若违此誓,愿承身死魂消之刑,永不超生!”
两人发完誓,拜完魔神,将石殿清扫了一遍,这才相伴离开了峰顶。
月颖正扒在石阶上打盹,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传来:“姑娘!姑娘……”秋菱拾阶而下,笑容粲然。
月颖道:“你会说话了?”
“姑娘,是魔神赐福,我就好了,我能说话了。”
她用了那么多的上等药材给她调理,秋菱都不能开口,这才多久,她就好了。
对了,那些老家伙还在与她叽歪大半天,结果他们一早就有法子。
此刻在一个隐秘的山中石殿内,一个白影道:“你又故弄玄虚。”
“可世人就信这一套,不是么?”
“明明是小颖儿治好了秋菱,你居然背后下手,封了人家的哑穴。”
“没有我的生机丹,那丫头能修复声带,又如何能开口说话?”
灰袍首人反驳着。
“啊呀,今晚上忙碌了一天,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一阵子,老子可不想在这里闷死。”
“不想闷死,可我们都受过巫月族的恩惠,可是发过誓的。”
“那就再留一阵子,指点指点小颖儿医术?”
“小丫头的医术未必就比你差。”灰袍人轻叹一声,“看你像个得道仙人,怎的下手这么狠,开启凤凰湖机关,一下子就死了二百多人。”
“你老小子也不比我差,把两代定王的坟墓夷为平地,你这种行为可不比我差。”
两人哈哈大笑,没有愧色,反倒有一种痛快。
“你我二人得助此方世界打开飞升仙门,不完成使命,如何位列仙位?”
死一些人,又助一方世界,自然是后者重要。
这方世界的人还不够敬重神灵,也不相信修仙,从现在开始就让他们改变。
月颖围着秋菱转了一下,“真的好了,不错!不错!”
秋菱咧嘴笑着,“姑娘,我在魔神面前发过誓,今生今生都不会离开姑娘,姑娘去哪儿都得带着我。”
“好!”
寒衣道:“姑娘,我的禁制解了,我再也不怕睡觉做恶梦了,我会一直留在冷月峰,以守护冷月峰安宁为任。”
“好!好!我们三个一起吧。”
三人结伴迈下石阶,每下一层,身后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合门之音。
终于到了最后一层。
月颖忙了一宿,回屋睡觉。
秋菱则开始预备晨食。
寒衣在擦拭家具、药罐之物。
门外,有人在不停地敲门。
寒衣伸头看了一眼,秋菱正在灶台前忙碌,即便另一只手不能用,动作却一点也不笨拙。
林间,已是清晨,松柏林下,不见猴子的踪迹。
寒衣立在洞室石门前,冷冷地看着楼七。
楼七笑问道:“怎样了?”
“我到达峰顶了。”
“真的。”楼七笑得很开心,伸手来拉寒衣,“跟我走!我们去见大公子。大公子说过,只要立下大功,就为我们俩赐婚。”
寒衣甩开楼七的手臂,连连后退了几步,“楼七,对不住,我要失约了,我不能再和你结为夫妻,你忘了我吧。”
楼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那天她伤得快死了,她搂着他:“如果有来生,楼七,我一定会嫁给你!”
他们从小就是帝月山庄收养的孤儿,一起习武,一起长大,他从小就喜欢她,他不会忘了,因为他总学不会剑法,被师父罚不许吃饭,是寒衣夜里偷偷给他送来一个馒头。“楼七,快吃,这是我吃暮食时藏起来的。”
从那一天起,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在乎的温暖,他就发誓要待寒衣好。
“为什么?寒衣,我们不是说好的,只要你解了禁术,上了峰顶,我们就……”
“楼七……”
他不管她的话,强行将她的手拽住,拉着她就往外走。
而此行,林间的暗处还有天眼阁、消息楼,甚至来自朝中权贵、江湖高手的眼睛在暗暗地盯着。
从昨晚寒衣过来,他们就一直在盯。
经定波候府老候爷的证实,明月院的寒衣,就是神医身边的寒衣,他们想知道这里头是不是阴谋,或者是冷月峰到底掩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