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愣是一把抱起了谢明珠就往外头跑。
明武帝跟在后头,踉跄了几步,还是停下来了。
“告诉太医,公主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
“朕要他们的命!”
顾全喜在一旁连连应是,应着就下去了。
这次。
谢明珠是真的病倒了。
太医说风寒入体又兼之心里郁结,一时间病情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听了这话的二皇子谢端,向来温良的他直接砸了一个花瓶,惊得满殿宫人瑟瑟发抖纷纷跪下。
“都给本皇子滚!”
“团团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本皇子不介意草菅人命!”
谢端气的一脚踢翻一个太医,整个人暴躁的如一头发怒的猛兽。
就在殿中人人自危的时候,外头传道:
“静言夫人到——”
一时间众人心里头都犯了嘀咕:这静言夫人一直称病不理宫中诸事,如今怎的居然来了明珠宫?
说起来这是静言夫人第一次来明珠宫。
也是她第一次摆足了高位妃子的架子前来。
“端儿退下!”静言夫人上前拉过发怒中的谢端,后者挣扎着:
“母妃我不走!”
“母妃我要看着团团!”
静言夫人感觉颇为无奈,只得劝道:
“你在这儿又打又踢的,万一惊了公主怎么办?”
“那些太医也是为了给公主治病才会如此说而已,你怪他们做什么?”
“庸医!”谢二皇子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骂了一句:
“分明就是他们不肯好好救团团!”
一时间静言夫人都有些看不透自己的儿子。
这还是她那个安静从容谦卑的儿子?
怎么变得如此暴怒?
想到这儿,静言夫人不由得脸色露出来几分担忧之色:
“端儿,你告诉母妃,你看见了什么?”
谢端处于暴怒之中,可是最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
如今敏和公主跪晕在御书房外头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想来是明武帝下了封口的旨意,不许下人们乱嚼舌根。
可是这架不住那些大臣啊。
前头静安国公徐初成被搜出反叛的证据,后有皇后被禁足的消息。
而后众目睽睽之下,敏和公主前往御书房,将近一个白天都没有出来,最后还是被他谢端抱出来的。
这不能不让人多想。
如今朝堂上,后宫中的形势怕是要大变了。
徐家倒霉,高兴的自然是之前一直看徐家不顺眼的那批人。
徐初成被禁在府中不得出现,然而御史大夫徐初时依旧可以参与朝事。
但是那些人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落井下石的好机会的。
如果可以把徐初时弄下来,那么徐家也差不多了。
只不过这早朝上,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上前弹劾徐初时的。
原因就是因为说不过他。
徐初时的毒舌本事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的的领教,这次出了这种事情,保不齐徐初时会逮了人泄恨。
明武帝端坐在龙椅上,隔了玉琉,看着站在下面的朝臣们。
明武帝本以为这些人会跳出来弹劾徐初时,就像当初弹劾皇后一样。
但是没有人敢动。
这个发现叫明武帝觉得十分有趣。
徐初时站在下头,脸色一如既往地严肃,似乎并没有被这种事情所影响的一样。
可是谁都知道,暗地里不少幸灾乐祸的人。
往常那些上来巴结的,如今一个个都装聋作哑,着实可笑。
想着被关在府里的大哥、被禁足在中宫的妹妹,以及他那个一个晚上过去还没有醒的外甥女……徐初时这心里的恨啊,就差生吃这幕后之人的肉了。
明武帝在上头看着,目光正好撇到下头欲言又止的黄詹黄国公:
“黄国公有何事要奏?”
正在踌躇要不要自己上前弹劾徐初时的黄国公,冷不防的被明武帝的这句话给惊得回了神。
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一跪:
“微臣要弹劾御史大夫徐初时!”
“准奏。”顾全喜在一旁拉长了嗓子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弹劾御史大夫徐初时为共犯。”
“为静安国公徐初成通敌卖国一案的共犯。”
黄詹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生怕对面的徐初时听不见一样,说的更加大声了:
“据微臣所知,国公爷的书房,徐御史也是能够进去的。”
“故而微臣觉得,静安国公徐初成与赫巴鲁通信的时候,十有八九徐御史是完全知道的。”
“否则当初静安国公徐初成也不会拼命保住徐御史!”
“不然这偌大的静安国公府,没个人商量他静安国公如何脱罪的事情!”
黄詹这话明摆着就是要逼明武帝做出来这个决定。
明武帝也不傻,只是故作震怒:
“好个徐初时!”
“朕原本已经静安国公兄弟情深,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保住你这么一个御史!当真叫朕大开眼界!”
明武帝说完,又道:
“把徐御史带去御书房,朕要亲自审问。”
“是。”
……
散朝后,徐初时被带去御书房问话,而一干子大臣都围在黄詹身边。
黄国公觉得,现在的情况,似乎只有十几年前的那一遭才会有的。
为此他觉得很满意。
如今风水轮流转,徐家,是时候尝尝当初他所经历的一切了。
黄詹一路上听着各种奉承的话,高高的扬起头,一副十分傲慢的样子。
那些大臣依旧是说着各种好话奉承,丝毫不觉得厌烦。
徐初时被带去御书房的时候,明武帝正背了身子。
阳光从书架上遗落,落在肩膀上的龙身上,一时间叫人恍惚的以为这龙要是经历了这阳光的洗礼后,就会起飞升天。
御书房内的气氛静悄悄的,徐初时自打进来就跪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的时候,徐初时觉得,真冷啊。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跟往常一样说明武帝。
可是今天不一样。
明武帝显然是认定了此事与徐家有关系,所以才……
可是大哥压根就没有写过这封信。
因为那写信的信纸,并不是出自静安国公府。
可是那信,上面偏偏就是大哥的字迹。
徐初时正低头想着此事,上头明武帝道:
“抬起头来。”
徐初时依言。
——
御书房里头都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后来徐御史是被明武帝踹出来的。
一同出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大意就是说御史大夫徐初时,与静安国公徐初成通敌叛国案有关,故而革去官职,遣返静安国公府。
无诏,不得出。
消息一出,朝野振动是一回事。
可处在后宫中的徐宁娘就不好了。
之前才收到静安国公被拘禁在国公府的消息,这会子徐御史徐初时的官职也被皇帝拿了……徐宁娘突然真的想要问问,这都是为什么。
以往的那些事情,都不算了吗?
还是说,他都不爱了?
想到这儿,徐宁娘的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
十几年的风风雨雨,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场笑话!
彻头彻尾的笑话!
什么信任静安国公府,实际上一出事还不是因为旁人说的几句话以及一封莫须有的信件,就对他们徐家如此。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明都这幺小心翼翼了。
可还是逃不过。
因为凤雎宫上下都被禁足,所以谢明珠跪晕在御书房外头的事情徐宁娘并不知道。
否则只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同样的,因为此事,太子府与承福宫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好在之前谢明珠替两位皇兄选择的谋士十分厉害,此刻已经发挥出了他们最大的作用。
谋士们告诫两兄弟,既然知道敌在暗我在明,那不如按兵不动,根据情况而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要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从来都是那个位置。
所以说,在这个关口,太子爷成了唯一能够救徐家的希望,所以太子绝不能出事。
否则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且,这宫里的人素来都是拜高踩低的,眼下不过五日而已,就有人敢往太子府送馊了的饭菜。
这无异于是挑衅太子的威严。
谢长熙倒也不客气,叫了侍卫把送馊菜的人抓过来,把这两盘子馊菜给强硬的灌了进去。
灌得那人后头吐的跟苦胆一样。
谢长熙哼笑一声:“本太子还没有死呢!”
“下次要是再糊弄太子府,本殿不介意把你拨了皮挂在太子府门口示众!”
那人脸色苍白的应了,随即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午膳吃了一半,谢长熙就放下了筷子。
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来报信的谢端:
“皇弟你说什么?”
“团团醒不过来?”
“什么叫做行不过来?”
……
谢端忙道:
“太子爷,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你现在的目标就是要给徐家洗请冤屈。”
谢端说的话,谢长熙也明白。
说句不通人情的话——徐家倒台,对他这个太子来说也是影响颇大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与赫狼族军中主帅赫巴鲁来往的书信,据说在静安国公的书房里面搜出来的。
搞不好会牵连到谢长熙这个做太子的。
要知道因为前头出了个程容华,后头的那些后妃可是虎视眈眈。
之前皇后盛宠,眼看着对于她们就是不可能了。
可是如今皇后禁足,明摆着就是失了宠爱。
这个大好的机会,怎么可能叫她们白白放过?
若是侥幸有孕,再生个皇子,此后地位就是稳稳的了!
要是这个时候太子爷谢长熙出了点什么问题,她们这些人再叫家里人努力一把,太子之位也是她们儿子的也未可知啊。
总之,徐家倒霉,后宫里头除了静言夫人,其他人都是高兴的。
只不过他们似乎高兴的有些早了。
这个乃是后话。
皇后禁足的五天内,顾全喜已经看见了不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嫔,深夜打着心疼陛下的幌子,想要进去送汤羹。
顾全喜在宫里头浸淫这么多年,这么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的过他?
故而每次顾公公都似笑非笑道:
“陛下的晚膳都是在御书房用的,点心的话杂家这儿并不缺。”
“说到底那些人也是个有眼色的。”
这话每次一出口,可不就是骂这些想要邀宠的后妃们没有眼色吗?
碍了顾全喜是明武帝身边得脸的人物,一时间还真没有敢跟他对上的。
这叫那些后妃实在是无计可施。
后宫里头乱糟糟的,为此静言夫人临危受命,从明武帝那儿拿了凤印,开始代处理六宫事务。
一开始还有人不服,可最后都被静言夫人以宫规压下去了。同时打下来几个不服管教的,杀鸡儆猴,一时间各路妖魔鬼怪消失的干干净净。
后宫重新安定下来,可,谢明珠依旧没有醒。
太医来看了好几次,只说这是不愿醒来。
谢明珠确实是不愿意醒来啊。
醒来就要面对这样残忍的一切。
还不如不醒来才好。
之前那个样子的明武帝,那样的父皇,是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面。
禁足母后,囚禁静安国公……在上辈子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所以说,是她的重生,才会导致此事的发生。
“可是母后……”
“女儿拿什么来救你,来洗干净这泼在你们身上的脏水?”
就在谢明珠做梦的时候,太医已经诊脉结束。
依旧是一样的结论。
除非谢明珠自己解开心结,自己走出来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个心结是什么,很是明显。
但是父皇不听啊。
……
大梁军营。
副元帅容慕哲住处。
容慕哲正趴在桌上看军情令报,见得这会子有人挑了帘子,一脸纠结的送了信给他。
容慕哲拆开信件,看完之后整个人心里头都有些发凉。
团团,他的团团。
居然被禁足了!
要不是这信里面夹了关于此事的缘故,只怕容慕哲早就不顾一切返回盛京城去救他的小姑娘了。
容慕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会,才朝外头吩咐道:
“叫信使!”
“本副帅有事情要问!”
不一会儿,送信的信使就被带了进来。
因为常年风晒雨淋的缘故,该信使长得又黑又瘦又高,面容看起来还有些苍老。
“本副帅问你,你得记好了。”
“这些回答里头要是有一个假的,你就别要这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