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逝水被抬下去,谢明珠示意左右拎了方才那名面容憔悴的女子前来。
“音音!”
很显然,江望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的爱妾。
无奈他现在被几名暗卫看住,无法动弹。
那名唤作音音的侍妾抬起来带着泪痕的脸,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脑海中却想起来之前谢明珠对她使的手段,不由得叫她颤抖了一下,一脸的惊惧。
谢明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了一只手道:“江首富,可知宠妾灭妻何等罪名吗?”
江望一听这话,忙狡辩道:
“公主,此话不能乱说啊公主!”
“宠妾灭妻这四个字草民实在是不敢当!”
江望的额头都快沁出一层冷汗——他很清楚这是什么罪名。
一般当官的就不必说了,他这种首富,估摸着朝廷早就想要拿了他的短处处理了他。
如今这么大一个错漏捏在敏和公主谢明珠的手里,江望确实心里头惊慌无比。
为此,对于此事他是万万不敢承认的。
谢明珠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音音,努了努嘴:“你看见了吗?”
你看见了吗?这是你心心念念的良人,这就是你口中对你百依百顺的良人。
音音一只手抠着坚硬的地砖,指甲一连弄断了好几根也不出声,显然心里头恨到极致。
江望啊江望,既然你要做那等背信弃义之徒,那就别怪我音音拉着你一块儿下水了。
如今她的儿子已经没有了,指望已经没有了,还留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一起拉个人下地狱好了!好歹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想到了这一点,音音忽然转过头对谢明珠道:
“回公主的话,贱妾要投诉状!”
“告江南郡首富江望,强抢民女五人、杀死二人!”
音音此话,顿时叫江望一下子就软了身子。
片刻后听见他尖叫道:
“你个贱婢!你居然敢污蔑本老爷!”
“公主!公主千万不要信这个人贱婢的话!”
“这个贱婢分明是恨草民没有找回来她的儿子才会如此污蔑草民的!”
谢明珠听的厌烦,摆摆手道:
“本公主不管什么理由,你先闭嘴。”谢明珠一句话说完,江望立刻就被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找过来的又油又冷的破抹布堵住了嘴,这种奇怪的味道差点叫他两眼一翻晕过去。
这头清净了之后,谢明珠看向音音:
“你要知道,污蔑他人,可以同罪论处!”
意思就是说,如果音音污蔑江望,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死——强抢民女外加杀人,只有死路一条,大赦也不会赦免此类人。
音音重重的叩头:
“贱妾知道。”
“因为贱妾也是被他抢过来的!”
完了!
江望两眼一翻,真的晕死过去了。
谢明珠瞧着人晕死过去,示意金吾卫上前把人带走,这才继续道:
“看样子你说的应该是真的。”
否则这江望也不会吓成这幅样子。
带走江望后不久,谢明珠叫人前来,把音音带去太守府,让容慕哲处理此事。
音音刚刚带下去不久,里头有人前来回话,说江逝水醒了。
“醒了?可有什么大碍?”谢明珠询问一句,那太医回话:
“回公主的话,江伴读伤到了筋,所幸没有伤到骨头,为今之计,只有好好调养为宜。”
“这样啊。”谢明珠若有所思:“带本公主进去瞧瞧。”
“是,公主这边请。”
谢明珠一踏入江逝水的内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堂堂江家大少爷,怎么这屋子陈设如此的陈旧?
正疑心是不是江望苛待嫡子、准备给人记上一笔的敏和公主,听到了方才伺候江逝水的小厮高正的话。
那高正说这屋子里的陈设都是先夫人离开之前摆的,这也是她们他们少爷思念亡母的一种表现。
谢明珠这才算明白过来。
那头江逝水却是轻斥一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高正这才住了嘴,急急忙忙的下去了。
谢明珠走上前来几步,道:
“你训他做什么?”
“微臣这不是怕怠慢了……咳咳……”一时间说话说的有点急,不小心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的江逝水连连倒吸冷气。
“太——”不等谢明珠说出口,江逝水就急急忙忙的打断了她的话:
“不劳公主操心,微臣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可——”话音未落又被江逝水打断,谢明珠只好放弃叫太医,命梧桐前去看着江逝水的药。
梧桐领命退下,谢明珠略微歪着头看向江逝水,半开玩笑道:
“你可要早点好起来,你要是不早点好起来,谁踢本公主赚银子?”
江逝水也不甘示弱,道:
“公主还缺这么些银子不成?”
“那是当然,没有人会嫌银钱多,本公主是个俗人,自然无法免俗。”
江逝水头一次听说有人把爱财的癖好说的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不由得噎在了半路,只得道:“公主有命,微臣不敢不从。”
说罢,自床头拉出来一个小密柜,里面放了一张折叠好的纸。
“这里面都是江南郡商户的名单。”江逝水说到这儿,又咳嗽几声,继续道:
“那老头子压根不会让我去做这种事情的,所以我也只能私下里问了。”
“嗯。”谢明珠表示理解,又道:
“这上头的都是对商会联盟感兴趣的?”这一路粗粗看过来,怕是江南郡内八成以上的商户都对这所谓的商户联盟感兴趣。
“是的,借公主的话,没有人不喜欢银钱。”
“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养伤。”谢明珠收好那张纸,道:
“接下来的事情,本公主会来。”
“你安心养伤。”
“是。”
……
太守府。
容慕哲听说是谢明珠送过来的人,因此审问的也额外认真,这一度叫音音以为这位定北侯像是在审问什么重刑犯一样。
容慕哲收了音音的供词,突然问了一句:
“你且告诉本侯,为何要江逝水独自取盛京城?”
音音的眼神有些躲闪,最后还是如实的说了:
“回侯爷的话,因为贱妾想要除掉他。”
“只要除掉了他,就能够扶了贱妾的儿子上位。”
听了这话,容慕哲知道,这又是一出为夺权的戏码。
这不由得叫他想起来了容府的那帮子人。
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样了。
不过他们最好活着,那样他才有机会亲手去报仇。
叫人把音音收押,容慕哲想起来还在江府的谢明珠,便命人摆了轿子前去。
——
江府内。
药很快就熬好了。
侍女端进来的时候江逝水一闻到那味道就不想喝,左摇右晃的,看得谢明珠又要以为这货要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了。
“你给本公主老老实实的喝完药不行吗?”
谢明珠一边气呼呼的,一边拿了盘子蜜饯:
“你喝完药,再吃个蜜饯就不苦了。”
见谢明珠如此认真的哄着自己,江逝水的心里头不由得泛起来几丝甜:
“多些公主恩典。”
“只是现在这药实在是太烫,不如咱们过会儿喝?”
“也行。”谢明珠想着左右无事,正好陪江逝水坐坐。
这坐归坐,总得找点话题来聊才是。
不知怎的,谢明珠开口所问的事情,竟是方才跟音音有关系的。
江逝水得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过后者很快就开口道:
“我能来盛京城,全是因为这个女人。”
“想来公主也知道,微臣还有个庶出的弟弟,若是微臣半路上出个什么意外,这女人正好拿了无后的事情要我那个父亲把那名庶子记在亡母手下!”
“果真毒计。”
谢明珠这话说的不错,只要这名庶子成了嫡子,那么不管江逝水后来是死是活,只要江望的话一出口,便事已成定局。
“恐怕公主还不知道的是,什么江望白手起家,其实全部都是瞎的。”
“他今天的绝大部分财富,都是出自我娘的嫁妆!”
“我娘当初不仅仅是江南郡有名的美人,更是背后有个家财万贯的父亲。”
“嫁给父亲后,江氏的声名才日渐壮大。”
“只是母亲在我五岁的那年走了,不出一年的功夫,江望那个畜生,居然领了音音那个妾室进门!”
“而且还带着比我小了不足一岁的孩子,便是江扬众!”
谢明珠听了这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不足一年就有了个儿子,我看这江望比威宁侯还要糊涂愚蠢!”
先前威宁侯府的老太太在先夫人还没有过头七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侄女塞给威宁侯一事,已经是整个盛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想到这江南郡还有个更加厉害的江望,着实叫她长了见识。
“说起来这音音也是了得,居然能哄得我那混账爹把后院的妾室一个个的都给打发了出去。”
“如今若不是江南太守那边过不了,恐怕这音音早就是这江府的夫人了。”
“你说的不错啊。”谢明珠说完,顺手触了一下搁在一旁的汤药:
“不烫了,现在可以喝了。”
正滔滔不绝说着的江逝水,一下子突然就熄了火,变成了哑巴子。
谢明珠看得好笑,忙道:
“你要是再不喝,这冷了就更难喝了。”
江逝水这才苦了一张脸,一仰脖喝完。
等他放下碗,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定北侯!”
谢明珠:???
不知道容慕哲什么时候过来,谢明珠问了一嘴,后者道:
“听了一会儿了。”
谢明珠:……为什么这货每次说话他都想要揍人?
这下子,江逝水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苦的。
“那个……”江逝水借口自己要睡觉,就把谢明珠跟容慕哲这两尊大佛请了出来。
谢明珠瞧着好笑,忙道:
“那成,本公主明天过来看你。”
“嗯。”
离开之前,谢明珠再三嘱咐太医跟下人好好照顾江逝水,并且告诉太医,若是少什么药,一概上报。
太医应了。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天色还算可以。
寻思这一上午都没有吃东西,谢明珠回了自己的院子就传人摆膳。
自然,容慕哲也是跟着的。
美名其曰:方便保护。
谢明珠:……呵呵,老娘信了你的邪。
一顿午膳用的还算可以,吃饱喝足之后,谢明珠想起来一件事。
与容慕哲说过后,后者道:
“你是怀疑有人中途对江逝水下手?”
“没错,既然音音一心想要杀了江逝水,定然会请人去刺杀江逝水的。”
“只是音音没有想到,江逝水不仅平安无事的到达了盛京城,还会返回来收拾他们的。”
容慕哲见谢明珠说的差不多,又道:
“方才音音那话,看样子确实是请了杀手。”
“我想,那批刺杀江逝水的人,是不是有可能跟江湖的某个帮派有关?”
就算现在暮堂的威名在江湖上没有人敢乱动,但是保不齐有个别脑子少根筋的。
敢做出来这种事,看样子对方有些嚣张。
容慕哲闻言,双眼一亮。
立刻叫人去调查了。
——
这场调查足足过了五天才结束。
最后暗卫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帮派上。
把消息往上面一传,容慕哲即刻叫人把人锁了带过来。
前去带人的自然是明楼的暗卫。
不得不说容慕哲有先见之明,起初还盛气凌人的一个派系,不由分说就被容慕哲的人打的鼻青脸肿。
尤其是该派掌门,打的快要认不出来了。
……
“噗通——”
三日后,堂下跪了几名江湖人士。
正是之前那帮派的骨干核心人物。
容慕哲也没有多的话跟他们绕圈子,开口便是道:
“杀死汤克定主仆二人的,是你们的人吧?”
堂下几人早就挨过了一套酷刑,闻言也不敢互相推诿,都齐刷刷的点头。
这一幕看得坐在一旁旁观的谢明珠还是有些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接头人长什么样,可记得吗?”
听到容慕哲问这句话的时候,前来旁听的宋标,不由得抓紧了一旁椅子上的扶手,背后隐隐约约的沁出冷汗,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若是被人出卖该怎么处理……
堂下几人沉默一会,最终还是掌门开口了:
“回侯爷的话,记得不是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