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躲闪男人的目光,低了头道:“你把本公主放下来,这成何体统!”
说的是斥责的话,可是这底气似乎不足。
容慕哲听出来谢明珠的语气不足,“公主都疼成这样了,还不让微臣帮忙?”
谢明珠的心虚在他口中成了她因为脚疼而说话底气不足。
容慕哲浅笑,见谢明珠不再开口,便抱着人大步离开。
这阮家的桃花林子还算大,之前陪了谢明珠出来的几名大家小姐见状,很有眼色的退下去了。
其中一人看着容慕哲抱着谢明珠远去的身影道:“几位姐姐妹妹看着吧。”
“这定北侯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肖想的。”
如果说之前这些人对容慕哲还要非分之想,那么现在看见了被容慕哲抱着回来的敏和公主,这些人都歇了自己的小心思。
方才这定北侯分明被阮家的人给扶下去的,怎么这会子竟是抱了敏和公主出现?
有这样疑问的不只是这些受邀而来的各府公子小姐,这阮家家主也是一脸的惊愕。
怎么可能……
阮家主这会子在心里头盘算着,之前这定北侯不是被他的人给扶下去了吗?难不成那曼陀罗花粉没有见效?
一时间阮家主心事纷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席面上的人也能够看出来几分端倪,其中有一人开了口,故意问了一句阮大小姐跟阮二小姐的去处。
阮家主强作镇定:“让大家久等,姑娘家的,更衣打扮总要花费些时间。”
这个理由看起来算是完美,方才提问的人也算是自讨没趣,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阮家主静悄悄的下去,吩咐几名心腹下去找一下二人。
那房间里面的药物有多厉害他可是一清二楚,如今定北侯好端端在这,就说明定北侯没有中招——眼下阮家主只希望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容慕哲把谢明珠轻轻的放在位置上,两个人都看见了阮家主的不自然。
谢明珠倒是好奇容慕哲究竟干了些什么,可是现在的场合根本不允许她继续问下去。
银杏看出来谢明珠的疑惑,便低了头轻声道:
“公主放心,阮家那两位恐怕早就自食其果了。”
谢明珠想想也是,既然定北侯已经识破诡计,定然这会子在厢房里面的人,就另有其人了。
以他的个性,多半是让着阮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这样又坐了一会,突然从后头院里跑出来慌慌张张的一个丫头,那丫头一连声等我叫人去请府医,那声音大的叫这席面上的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把那个丫鬟给本公主带过来。”谢明珠顺手一指,话音刚落,那丫鬟就被突然出现的暗卫给拿下了。
“你刚才说,叫府医?”谢明珠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说话都不利索的丫鬟。
“是……是的……”
谢明珠又问:“可是为谁请的?后头又出了什么事?”
这话摆明了就是走个过场,谢明珠心里头都明镜似的。
“回……回公主的话……”那丫鬟趴在地上,颤抖着肩膀道:
“两位、两位小姐中了药……跟……跟……”
那丫鬟还没有说完,背后就遭了一重击,竟是直挺挺的昏死了过去。
谢明珠这才抬眼看去。
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阮老太太。
阮老太太敲着手里的拐杖,一边骂一边打:“我打死你个嘴碎的小贱蹄子!这种事情也敢拿乱嚼舌根!来人啊!把这个小贱蹄子拖下去用药哑了发卖!”
只可惜这阮家的家丁看着围住丫鬟的暗卫,一个个都不敢上前。
“老太太好大的威风。”谢明珠这会子心里头是真的怒了:“本公主在问话,老太太上来了也不通报也不请安,直接一棍子打晕了本公主要问话的人。”
“敢问老太太,老太太这是没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还是没有把父皇放在眼里!”
谢明珠的话落下,阮老太太这才如梦初醒般跪了下来:
“还请公主恕罪!老婆子……老婆子实在是不能容忍家族的声誉为一个贱婢破坏!才会如此……并非,并非不把公主和陛下放在眼里……”
谢明珠叫人把这个昏过去的丫头带下去治伤,又遣了梧桐去后院:“你去后头瞧瞧,顺便把太医带过去。”
梧桐行了一礼,便带着太医一同下去了。
席面上的人也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想了半天,众人都打算留下来。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今日阮家举办的这场桃花宴会,摆明了就是想要算计定北侯的。
只可惜定北侯没有算计到,倒像是把阮家自己给坑害了。
其中有人想起来阮家那张狂样子,一时间都存了幸灾乐祸的心思,一个个都盯着这场子上。
谢明珠冷眼瞧着这跪在地上的阮家老太太,只冷冷的叫她下去,但是不许她乱走。
阮老太太被扶起来,这会子她心里头焦急的很。
方才一听说前头的事情她就过来了,当时看见那丫鬟要抖出来那等丑事,她也是脑子一热,就上去把人打晕了,还说了那么些话。
这要是落入明武帝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阮老太太被谢明珠的人看顾在此处,一时间去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干着急。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梧桐就回来了。
梧桐上前行礼问安,随后脆生生道:“回公主的话,后头院儿闹出来一件丑事,奴婢怕说出来污了公主的耳朵。”
谢明珠低眉搅着手里的一方云锦帕子,道:“你以为本公主看到的丑事还少吗?”
梧桐得了这话,复又道:“回公主的话,那阮家的二位小姐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和一名小厮躺在了床上。”
“而且太医也看过了,说是二人所待的厢房内点了迷药,才会如此……”
梧桐这话就差没有直接点出来阮家想要算计定北侯的事情,可是在场的人什么后宅的阴私之事也是听说过的,眼下心里头也就猜出来个大概,确信是这阮家自己种下的恶果。
那头阮老太太听了这话,像是受了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谢明珠着人把阮老太太带下去,又道:
“看样子今天的这场桃花宴会不成了,本公主就先回去了,各位自便。”
谢明珠说罢,一群人跪下,口内称:“恭送公主。”
容慕哲上前,一把抱过谢明珠,惹得后者想要咬死他。
这人就不会看一下场合吗?!
谢明珠想着自己那估摸着肿了的脚脖子,也值得老老实实的叫男人抱了出去。
直到坐在了马车上,看着离开的容慕哲,谢明珠表面上是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心里头莫名的涌起来一片失落。
顾忌谢明珠的脚伤,车夫也不敢太快,只能平稳的往府里走去。
等谢明珠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口时,自马车帘子外伸出来一只手,挑开了帘子。
谢明珠一开始以为是暗卫,没想到还是容慕哲!
“你……你怎么没有回去太守府!”
谢明珠现在一脸茫然,这人不去太守府处理他的公务,一路跟过来作甚?
还有啊,这梧桐银杏居然也不说一声。
梧桐&银杏:自家少主要跟过来,她们可没有那个胆子拦。
好在谢明珠只是以为二人只顾着担心她的伤,没有在意那么多,才没有想别的。
容慕哲也不多话,直接把谢明珠从车厢里头抱出来,又一路抱着进了府。
少年的臂力甚大,抱的谢明珠感觉挺紧的,感觉他生怕她会掉下来一样。
一路上平稳的到了院子里,谢明珠看见这人都要踏进她的闺房,忙道:“这里面你——”
哪里知道容慕哲一句话也不听她的,抬脚进了闺房,左右有人拉开帘子,容慕哲很是顺利的把人轻轻的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太医进来细细看过,交给戚烟一瓶活血化瘀的药,嘱咐要揉开。
送走太医,戚烟上前蹲下替谢明珠上药。
谢明珠扭到的那块都肿了,戚烟沾了药酒碰到的时候,谢明珠疼的忍不住皱了眉头。
等真正使劲上来揉开患处的淤血时,谢明珠疼的掉了眼泪,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
容慕哲心疼,二话不说递了一只露出来的胳膊:“疼就咬我。”
谢明珠想着方才的事情还气着呢,如今见男人自动靠过来找虐,也不客气,张嘴就咬了上去。
等谢明珠上完药,容慕哲的胳膊也被咬的溢出鲜血,留下来一个整齐的牙印。
梧桐上前替谢明珠擦了汗,谢明珠道:“去叫太医过来替定北侯瞧瞧。”
容慕哲赶忙拦下道:“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说着就要放下衣袖,却被谢明珠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去叫太医!”
“是,公主。”梧桐领命退下,谢明珠拉着容慕哲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男人手臂上的伤口。
这才发觉自己确实是咬的狠了,可怜这人还一声不吭的。
一时半会儿谢明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等太医上来替容慕哲仔细上了药包扎好之后,才道:
“你方才怎么不出声……”
只要你出声了,我都会松口的。
容慕哲摇摇头,放下衣袖:“没关系的,那些年练武受的伤,比起这个,更加严重。”
“因而这也是小伤,算不了什么,公主无需太过担心。”
“可是……”谢明珠说到这儿,想起来那年花灯会上,这个人为了救她,替她挡了一箭的事情。
那一箭她看着都疼,这人还愣是一声不吭的抗到了明珠宫。
场景历历在目,仿佛还在昨天。
“没有什么可是,这是我……应该尽的职责。”
其实最后几个字,容慕哲本想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是啊,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一时间话题难以继续下去,谢明珠心里头跟过意不去似的一样:
“中午在这儿吃顿饭。”
“你那公务歇歇。”
说了这么两句话,谢明珠的耳根子都红了。
容慕哲眼尖的看见,忍不住的伸手摸了一下谢明珠的发顶:“一切都听公主安排。”
谢明珠感觉自己的脸都红了……
午膳做的依旧是地道的江南特色菜肴,两个人这顿饭吃的比较沉闷,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各怀心事。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谢明珠逃也似的离开了桌面,只说要散步消食。
容慕哲看出来她的拘谨,也不多说,只说自己回了太守府处理公文。
谢明珠草草的应了,由戚烟扶着,在这后花园子里头转悠。
说起来这座府邸原是历代皇帝下江南所居住的,名唤宜园,内里奇花异草,怪石嶙峋,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就这样,戚烟扶了谢明珠说是散步消食,实际上谢明珠已经在同一个地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了,戚烟想提醒都不敢提醒。
谢明珠现在脑子里头乱的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柔顺的发顶,想起来之前容慕哲的动作。
少年的动作很是轻柔,像是对待一个珍宝一般。
一时间谢明珠感觉自己就像是自己养的小雪狼,被人摸了一下头……
这厢谢明珠心事纷乱似有千千结,那头容慕哲倒是脸上含笑春风得意的进了太守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今天反算计了阮府一把而感到开心。
追风追影心里头倒是门清,知道能够让他们少主如此的也就只有敏和公主一人。
之前他们少主抱了人进去,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后来少主出来就这样了……
看样子这两个人有进展?
容慕哲想起来之前的动作,完全就是自己下意识的想要摸一下。
本以为他的团团会跟以前一样反抗,没想到居然红了耳朵不算,还红了脸。
这就说明,她心里头是有他的,对吧?
只是,怎么样才能让这别扭的小丫头敞开心门,是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
说起来他也要谢谢阮家:若不是他们,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容慕哲想起来那个之前被谢明珠的人带走的丫鬟。
实际上那个丫鬟是他们早就安排好了的,不然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给抖了出来?
这说起来也是阮家自作孽。
这丫鬟因为性子好,人又软弱,加上又有几分姿色,所以经常被府上的丫鬟小厮给欺负。
加上之前她得了阮家主的青眼,春风一度后,原本按照规矩应该抬了身份做姨娘的,没想到这阮家姐妹俩左一个身份卑微右一个不配身份,这才叫阮家主打消了这个念头,也使得她在这阮府的位置越发难堪,经常有人玩笑的喊她一句“姨娘”。
而且又因为她得了阮家主的垂青,那些其他有姿色的丫鬟更加不会放过她,使得她的日子比以前的更加难过。
正好容慕哲的人发现了这一点,于是立刻告诉了容慕哲。
容慕哲一合计,承诺事后给这丫鬟一笔银钱,让人远走高飞。
那丫鬟对于能够逃出来阮府这个人地方十分的高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发了毒誓。
就这样,这丫鬟就成了容慕哲埋在阮府的一颗棋子。
只是这颗棋子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
一唱一和之下,捅出来阮家这等丑事。
容慕哲知道,那小厮被他下了软筋散,绝不可能会与那两姐妹发生什么……而他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
只要这阮家姐妹俩被人抓到与那小厮衣衫不整的躺在同一张床上,就能叫世人认定三人有了首尾,到时候这名头她们想洗都洗不掉!
这样一来,以后这阮家的名声算是彻底的臭了。
别说以后想要算计他容慕哲,就算是把注意打到任何一家公子头上,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们姐妹俩注定在世人眼里已经是不洁不贞之人,要么一根白绫吊死,挽回家族声誉,要么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种惩罚,着实是狠。
——
阮府的事情很快就传的满城风雨,搞得阮府出门采买的小厮丫鬟都会被好奇的百姓拉住问几句,要么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自打那天出了这等丑事之后,整个江南郡都在看阮家的笑话。
阮家老太太气的卧床不起,阮家主焦头烂额,关键时刻,阮家二爷出了个主意。
阮家二爷说,既然这两个人名声都这样了,还不如直接送给郡监做小妾,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好处。
没想到这阮家主把阮二爷骂的狗血淋头,气的阮二爷直接去了老太太院子里哭诉。
这老太太也是比较偏爱小儿子的,不然也不会挪了聘礼给他这个主薄打通关系。
原本这阮老太太刚刚醒不久,听了这阮二爷的话,又是给气了个仰倒,一时间这院子里又是鸡飞狗跳一片。
府医过来看过之后,说老太太不能再受刺激,不然到时候可能真的会卧床不起。
也就是说老太太可能会中风!
阮二爷见得事情大了,只得回了自个的院子,叫了阮冉冉过来商量。
阮冉冉一开始死都要嫁容慕哲,后来想清楚之后觉得也是不可能了——对于她来说,与其做个寒门妻,还不如做个高门妾!
父女俩的话自然是瞒不过容慕哲的,容慕哲听后,只一句话:
“他阮家,八成都拿别人当傻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