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云乔睡得十分沉,第二日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意识渐渐回笼,疼痛感渐渐清晰,但程度比昨天轻了不少,尚在承受范围之内。她慢悠悠地起身,穿上外衫罗裙。
周云廷推门而入,端着一盆水,“醒啦,温水备好了!”他随手放在旁边,然后上前搀扶她,笑道,“需要帮忙吗,独臂侠女?”
云乔失笑,“既是侠女,应当自立自强,让开些,你挡着我了!”
周云廷从善如流,他早就发现了,这丫头的自尊心特别强,从来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他默默站到一旁,手里备好绢帕。
云乔净面之后接过,然后随意问道,“其他人呢?若风哥哥呢?”睡醒一觉之后,发现神思清明了不少,而今回想起来,昨日若风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谁知周云廷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膳食备好了,我这就让他们端上来!”
云乔十分敏感,“怎么了,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眸光。
“先用膳吧,你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他若无其事地拉着她走到桌边,然后吩咐,“端进来!”
“是,主子!”
云乔愈发觉得不对,“若风哥哥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难道昨晚上又有刺客突袭?她顿时紧张起来,“你别瞒着我!”
周云廷咬咬牙根,愤愤道,“你为何那般想着他?难道你喜欢那小子?”
云乔没心情跟他扯来扯去,她当即起身,“我去找他!”
“他走了!”周云廷无奈道出事实!
她豁然回头,惊道,“他去哪儿了?”然后疾走到门口,准备推门而出。
周云廷一把拉住她,“追不上了!昨日半夜就离开了!”
云乔一把推开他,走出门口,“若风哥哥!”将满院子的房间转了一个遍。他昨日回来便神情不对,那般细腻敏感的人,是不是觉得是他的原因,连累的她受伤至此?可是他孤身一人,还被封了内力,再遇上丹阳宫的人怎么办?肯定必死无疑,“若风哥哥,你别吓我!”
周云廷实在看不过去了,他走上前,扯住张皇失措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到她手里,“他留给你的,本想等你用完膳再拿给你的!”
云乔连忙打开,只有寥寥几行字,“乔妹,恕兄不辞而别!与妹相识相处,乃兄一生之幸。妹不弃我根孤伎薄、不得更生,反而温言款语视如亲兄,吾铭感五内,至死不泯。大梦四年始方醒,前尘往事不堪回首,本欲洗心无所求,不料势不由我,那方号角催促吾之回程。无奈,宿命使然。此去,兄心有定数,必得安然。望妹,珍重,勿念!”
云乔泪流满面,若风想来了,他全部想起来了,然后孤身一人义无反顾地走了,去了哪儿?去做什么?她全然不知,此去他必是九死一生,还心有定数?!有何定数?
周云廷在一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恼恨,又是心疼!怎么那小子在她心里的份量就这么重呢,重的让他嫉妒!若风那封留信他早已看过,确定二人绝无旖旎之情,但是这口闷气哽在心中,就是散不开。压了压心绪,他开口劝慰,“他的内力已经解了,你不要担忧!”
云乔抹了一把眼泪,“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说着,转身走进屋内,并关上了门!
小虎子站在一旁看见自家师傅蹙眉深思的模样,默默走上前,“师傅,姐姐的心上人走了,肯定伤心极了。我爷爷说,不高兴的话,哭出来就好了。让她自己待一会吧,你不要担忧!”
周云廷这下里本来就不爽,这混小子还往他心窝子上捅刀子,他抬脚踹上他的大腿根,“滚一边去!”直接将小孩儿踹翻在地!
小虎子本来好心好意劝他,反而还挨骂,心里一委屈,忍不住控诉,“师傅不讲……”理!
然周云廷一个眼神杀过来,吓得小孩儿一溜烟跑开了。娘哎,他要换师傅!
云乔将自己关在房中大半日,周云廷终是忍不住前去敲开了她的门。看这丫头的样子肯定哭了一场,“臭丫头,安静够了没?我若有一天离开了,你都不见的这般伤心!”一进门就开始数落,然后又开口劝慰,“我已经派暗卫前去保护了,你可以放心!”
“真的?”毫不掩饰的欣喜之色!
“真的,你放心,我也关心他的安全!”周云廷漫不经心道,他走到铜盆前,浸湿绢帕,然后细细拧干,递过来,“你有没有照镜子,跟个小花猫一样!”
云乔胡乱抹了两把,不以为意,“你早就看他不顺眼,怎会担心他的安全,尽是哄我的话!”
“哄你作甚?他可是攻破丹阳宫一颗重要的棋子!”
云乔瞬间黑脸,“什么棋子?若风哥哥不能给任何人当棋子!你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我跟你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你且说来听听!”话说着拉着她坐在榻上,从袖口掏出一只瓷瓶放到一边,“该换药了,你再折腾,小心以后真的变成独臂女侠!哦,不对,是独臂小可怜!”
云乔笑笑,她知道,他这是在宽慰于她,于是将手臂伸将过去,然后将袖口卷好,留出纤细洁白如玉的臂膊,随口问道,“你跟冯小姐到底定亲了没?”
周云廷一愣,突然想起来了,那日去南溪镇他与她假扮夫妻,随口取了一个名字,就是她口中的冯家小姐。一瞬间的郁闷,“不许问!”
话说着他一点一点打开裹在伤口上的娟布,“疼的话就吱声!”
这么神秘么?!她撇嘴不语。
周云廷动作极其熟练,换药全程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最后将她衣袖放下,“那老妇人手法不错,剔除得很干净,在慢慢愈合!只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必然会留疤了!”他说完,喟叹了一口气,转而深邃地望进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