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头经过将近半个时辰鸡飞狗跳的战斗,郑风凌终于被五花大绑来到场中,此时他蓬头垢面,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眼睛里满是通红血丝。
“回禀陛下,郑风凌已被拿下!”赵震单膝跪地。
身旁侍卫在郑风凌膝弯处用力一踢,后者腾地一下双膝点地,疼痛从膝头传来,怒意瞬间涌上头顶。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死死地压住他的肩膀,分毫都动不了。今日满以为会一举摘除云策这个心腹之患,没想到功亏一篑不说,还将整个郑家连同自己身为太皇太后的姐姐也搭了进去。
随着周遭此即彼伏拍手称赞的叫喊声,他明白,郑家的大旗,终是倒了!
萧明逸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人,冷哼一声:“将他押去刑部天牢,择日候审!”
“是,陛下!”赵震应道。
此时的郑风凌被侍卫一把拖起,一个踉跄之后忽然仰天大笑不止。
萧明逸蹙眉忍气,骂人的心都有,笑,笑屁啊笑!到这时候还敢嚣张,回头就吩咐冯士征在狱中好好关照关照他,打掉他满嘴的牙,你大爷的,让你笑!
“萧明逸,你得意什么?”郑风凌道:“你以为将我郑家踩下去就可以保得住你那好太傅了?笑话!就算你再拼力为其开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你也休想洗脱他是罪臣余孽的事实。该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哈哈……”
萧明逸袖中拳头收紧,他这是死了还想拉个垫背的,“来人,堵住他的嘴,将他拖下去!”
郑风凌拼命挣扎,恶狠狠道:“萧明逸,你堵住我的嘴容易,却堵不住这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云策就是十恶不赦的犯臣之子,怎么,还敢不承认?”
周遭百姓也顿时安静下来,对呀,今日这场“盛举”原就是为这位太傅大人定下的呀。只是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跑偏了,莫名将矛头对准了郑风凌。
此时云策在众人目光中上前两步,嘴角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周围落针可闻。他缓缓开口,气势卓然的音色里带着几许沙哑:“云策确为左景鸿之嫡子!”
金声玉振、字字铮铮!
竟然就这般轻描淡写地认罪了?周遭百姓瞋目结舌,倒吸了一口冷气。
罪臣之子,论罪当诛!
郑风凌被缚在一旁,闻言猛然发出一阵冷笑。心中恨恨道,就算郑家要亡,也要拉你陪葬!
可此刻的云策,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他终于可以站在天下人面前,堂堂正正、坦坦然然地说出了这个压在他心头多年的身世之密,那种踏实、满足、为之骄傲的情绪渐渐漫上心扉。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沉渊峙岳:“没错,左景鸿是我父亲!”
这个须臾,暖阳斜照,微风抚起,云策衣衫褴褛,血污遍襟,一缕缕散乱发丝随风飘荡。但每一个从容坚定字符,缓缓飘进众人的耳朵。
“折冲御辱、南征北战、博施济众,赈灾安民的左景鸿,是我的父亲!”
他悠然道来,眸中并无一丝慌乱之色,神情平静温暖的犹如一潭春水。
几瞬之后,忽而又狂风骤起,深潭中卷起汹涌波涛,“但是,当天灾频仍、灾民遍野的大干王朝变成了物华天宝之泱泱大国;当战乱下哎哎嚎嚎百姓终于过上了安平和乐生活;当水患退去,山匪再不敢来袭;当左景鸿倾尽了心血,散尽了家产之后……”
一字一句:“狡兔死而走狗烹!”
云策自嘲的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不贪功不争名,一生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反落得一个被抄家灭族的下场。”
“……可怜我左家老老小小五百零三口全部横死刀下,我曾亲眼看着父亲左景鸿被万箭穿心,还有身怀六甲的母亲被人一刀斩下了头颅,血溅四方……”
他继续说着,周遭的百姓纷纷泪水氤氲,默默红了眼。那个渐渐被世人所遗忘的人,再次踏着金戈铁马,伴着鲜血淋漓,划破众人心海,直面而来。
“然而云策终究是个幸运的,遇上了善良正直的云家人。他们怜我身世,抚我伤痛,给我温存,授我学识,视我如亲子……”
乔装匿身在人群的云家众人早已泣不成声!云沐死死地攥紧拳头,云庆捂住脸再不忍直视,云夫人伏在云将军怀中泪如雨下,颤抖不止。而云老将军则别开脸,一般叹息,一边默默拭了拭眼角……
说到此处,云策顿了顿。继而不经意地牵起唇角,眸中破出一丝柔和的光芒,轻轻缓缓地接着道:“还有小妹云乔,几次三番冒死救我性命。家父左景鸿在世之时早就与云将军签订了婚约文书,云家之女必为我左家之媳……”
众人悲痛怜悯之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且她尚未及笄,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何来悖礼私通一说?”
在场众人终于明了,原来人家早就有婚约了,是哪个黑了心肝的将此事拿出来说三道四,辱人清白,毁人名誉!真是下作至极!
原来这就是当年左家覆灭的来龙去脉!云策虽未点明仇家是谁,但谁又听不明白呢?千古奇冤,不过如此!
一旁的萧明逸再也忍不住了,倏而,他双膝点地,哭喊一声:“太傅!”
周遭百姓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场中的小皇帝恭恭敬敬地伏地跪拜,向云策叩了三个响头。
一字一句:“太傅,还记得东宫之时,您教我的第一课,是‘担当’。今日,我便替萧家所有犯下滔天罪行的皇亲贵胄,向左将军一家五百零三口,请罪!”
自古以来,哪有君跪臣的道理?今日的萧明逸几番作为均跌破了众人的眼球。
尤其这一幕!这个少年皇帝眸光里的愧欠与恭敬,真实不虚!在场每一个人都禁不住动容!祖宗有过,为人子孙当众请罪!大大方方,毫不隐瞒,足够担当!
萧家人,不尽然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啊,这一个,云策亲自教出来的,便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