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这场战役并没有像乞颜少布想象的那般速战速决,即便有云策的谋谟帷幄和弘一法师的助画方略,依然打的异常艰难。
若风没有御驾亲征,而是任命南瑶为镇宁大将军,青风、青易为左右翼中郎将,持节而往,代天诛佞,不胜无归。若风虽然没有亲自督战,但一日三次的阵前奏报定会准时准点呈于殿前。他每日乾乾夕惕,靡怠靡违,恪尽君王本分,朝堂之上,他行事愈发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云乔禁不住感慨,这世上的每一件事莫不有他存在的缘故。天地不仁,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善良,风霜刀剑只会将人磋磨的更加杀伐果决。就如同银光殿前那片霞光赤艳的天空,有多少绚丽灿烂,就有多少艰险苦难。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这便是若风一步步踏上那张至尊龙椅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他必然要承担的天命运数。无论他多么不愿,也必须守住西俞这片广博的领土,以及这片土地上赖以生存的万千百姓黎民。
随着新皇登基,云乔一行人也从太子东宫搬去了西俞皇宫。闲暇时分,慕容琴亦开始传授她入门的内功心法,初学几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月余之后,隐隐可以感觉到丹田之内有一丝丝柔暖的真气缓缓流动。这种感觉是非常神奇的,尤其是对于云乔这个天外来客,内力心法,武功招数这些东西,实在新鲜得很。
按照口诀及心法,引导真气从原始点出发,走遍全身经络为一周天。慕容琴给她的任务很简单,每日晨起晚息之前,按例走上五周即可。小云乔本就天生羸弱,而自从她进入到这具身体里之后,几次历经生死,种蛊放血,久抱重疾,如今早已被折腾的亏耗如空。
可每每修习功法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乘坐着一艘小船,在两山之间的溪流里缓缓而行,两边树木苍翠、繁花似锦,一片生机盎然,空气中亦弥漫着阳光的暖溶,连溪水中的小鱼都似乎受到感召,扑通扑通地跳出来再跃回去。只觉得通体舒泰无比。
“小姐,近日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身旁的青泉看见小姐睁开眼睛,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忍不住感慨道。
云乔笑笑:“水备好了么?”
“早就备好了。”青泉道,“食材也备好了!”每日晨起运功沐浴之后,小姐便会扎进膳房给大家备早膳。轻车熟路,这是云乔在乐棠苑便养成的习惯,到了西俞皇宫也没改变。
一个时辰之后,云乔提着食盒到达若风书房门口的时候,忽听得茶盏骤碎的声音。心中一惊,便听见里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与往日平柔淡然的音色不同,夹杂了些许冰冷的怒意:“……事到如今,郑公公依然砌词狡辩?”
“老奴不敢!”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亦藏着几分慌乱。云乔识得,这是西俞老皇帝南宫明德近身大太监,郑冥!
侧耳聆听几句,云乔便心领神会,她推门而入,含笑道:“若风哥哥!”
若风眉宇间倏然柔和了几分:“今日这么早过来?”
“不过早了一刻钟而已。”云乔视若无睹地从伏地而跪的老太监身边走过,将几碟精致菜肴摆上桌案。
若风沉声唤道:“来人,将郑冥拉下去,连同所有近身之人,全部杖毙!”
云乔余光中看见老太监的身体陡然一顿,便听到他大声急呼:“老奴,老奴冤枉,老奴侍奉太上皇几十载……”
可若风眸光淬冰、根本不由分说,挥手示意两旁侍卫将他拖了下去,他惊呼:“陛下……”
“若风哥哥!”云乔道:“郑公公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即便天大的过错,也请饶他一命吧。”
若风十分意外,平日里他处理政事从不刻意避讳云乔,她也从不曾过问,偶尔会就某件事给出客观的意见,但从不关心结果。可今日为何?他皱眉沉声:“乔妹……”
云乔打断:“我听闻郑公公是看着若风哥哥长大的,君臣情义非个中人不解,即便有几分行差踏错,还请若风哥哥再给他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若风静默几瞬,冷冷道:“拖下去,杖二十,关进尚令院!”
尚令院,就是西俞皇宫里负责处置违法太监、宫女的机构。两名御前带刀侍卫深感意外,这个小姑娘竟然轻飘飘一句话就改了圣意,他们快步拖着一脸懵然的老太监踏出殿门,并顺手带上了殿门。
“这是何意?”若风顺手接过云乔递过来的温热的绢帕,忍不住问道:“你可知他犯下何等滔天大罪?”
“方才在门外听到了,投了南宫擎宇的阵营,泄露了作战计划,致使我方陷入被动局面!”云乔看着若风眉头紧皱,继续道:“看来若风哥哥真的对他还存有几分情谊,不然怎会如此盛怒,轻易舍弃了这把双刃之剑?”
若风闻言一阵恍然,他顺手将绢帕置于案边,整衣端坐后抚了抚额头:“这个郑冥,近身侍奉父皇四十年有余,母后在世之时亦对他十分信任倚重,不曾想……”
云乔将木箸递过去,含笑道:“世情冷暖,人心易变。我以为若风哥哥早就习以为常了呢?”
若风揽袖接下,无奈道:“也怪我自己大意,浦阳山久攻不下,如何就没想到这内奸就设在我的身边?自登基之后,这皇宫内院一应宫人侍卫,自上而下换了一个遍,独独就落下了一个他!”
“我早该想到的,父皇衣食住行均由他打理,数月前那场突如其来重病,怎会与他没有任何干系?是我大意了,害的三邦将士屡屡受挫,时至今日一月有余,所斩杀擒获的敌军不过十分之一,随军粮草却已消耗大半!西俞近些年大肆募兵,国库空虚。而东乾,据我所知,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样下去,败局已定!”若风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云乔道:“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至于粮草,我们再想想办法!”她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一脸愧然:“前几日着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数量不多,多顶几日是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