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短暂的寒暄,苏席靖带着唐糖离开了。
唐糖坐在苏席靖的身侧,车窗里的景象在飞快倒退。
“唐糖,今年过年,你开心吗?”他看着她,问得认真。
唐糖抿了抿唇,还是不愿意和他怄气,有些妥协地说:“开心。”
“你中午什么都没有吃,现在要不要吃一点东西?”他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打开了车座位前的桌板,将热乎乎的粥放在上面。
“吃别的我怕你晕车,喝点粥,然后睡一觉。”
车是房车,车内很宽敞,平稳行驶的时候,几乎没有震动感。
唐糖垂着眼,想去拿桌板上的粥。桌板隔得远,她整个人前倾,很费力地去够。
苏席靖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心情颇好:“你是小狗吗,趴着吃?”
他把粥碗端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吹得温了,放到她的唇边:“喏,张嘴。”
他哪里做过这样伺候人的活,可是对象是唐糖,便有那么点甘之如饴的意思在里面。
唐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你不用这样的。”
苏席靖待她一直都好,可是这两天,好的有些过了头。他似乎一下子,就不再是过去那个阴沉狠辣的男人。若要说成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唐糖心口窒闷,轻声说:“我承认,我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你了。”
苏席靖的眼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有孩子气的光亮。他不自知地勾起嘴角,笑意很深。
“可是苏席靖,我不会,也没有办法爱上你。”她这样的笃定强调,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他听的。
苏席靖放下手上的粥,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朝向他,他说得很慢,但是不容辨解:“唐糖,我和你的所有事情,你没有半点错,错的都是我。我不算是一个好人,对待你,更是做了许多不可挽回的错事。”
唐糖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微末,呼吸相抵,她能看见他眼底掩饰得很深的脆弱。
“可是唐糖,我很后悔,又不后悔。我后悔的,是我当时的手段太没有余地,让你憎恶我到了心底。可我不后悔把你留在身边,如果我没有那么做,你怎么会嫁给我?”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利益之上,心狠手辣,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要我怎么办呢?”他微笑,无可奈何的语气。
唐糖觉得他的手一点点掠过她的面颊,很温柔的姿态:“我以前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喜欢。等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可是从来,也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爱。”
“唐糖,我们慢慢来,你给我时间,好吗?”
他眼中的眷恋之意袒露无疑,浓得简直化不开,唐糖心弦微震,乱了分寸:“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苏席靖叹气,重新端起桌上的碗,给她喂粥。唐糖被动地张嘴,喝完了一整碗。她无意争执,消了一会儿食,便合上眼假寐。
苏席靖大概以为她睡着了,接听了一个电话。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调森冷,杀伤力大的很,还是以前她刚刚认识的苏席靖。
“我今天傍晚会回到霆屹,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没想到合适的办法......”他语调很冷,不近人情到了极点:“你就带着你的团队,滚出霆屹。”
苏席靖挂断电话,看向一旁睡着的唐糖。
这世间的种种,他真的不指望什么了。他可以指天对地地说,就只要像现在这样,两个人能够待在一起。唐糖爱不爱他,又有什么要紧?他不信他争不过时间,那么长久的陪伴,他不信,他捂不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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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在灵位前枯站着,顾风和顾艺瑟走近也没有察觉。
顾风依然是表面哀痛,他看向阮姝,故作悲伤的语气:“阮姝啊,你可要撑住,别太难过了。唉,我这个妹妹有你这样的女儿,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阮姝转过头看他,突然想起了昨夜,宋霁已经将顾氏的股份给她了。
宋霁问她:“婉婉,这样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阮姝想说:“会。”,可是那个字梗在嘴边,硬是没有说出口。
她那时突然发现,她不快乐。拿回父亲生前的股份,只是让她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可她并不快乐。
但她看着宋霁那样温柔的眼,终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阮姝回过神,看向顾风,轻声道:“谢谢舅舅关心。”
顾艺瑟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此时有些低了声音,说道:“节哀。”
阮姝回以一笑,顾艺瑟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了。
顾风眼中有精光闪过。对于他来说,这场葬礼实在是一个堂而皇之接近阮姝的好机会,宋霁不让他同阮姝有交集,可是又不肯出手帮助顾氏。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顾风自然昨天就已经被知会了,说股份已经还给了阮姝。所以现在,阮姝也算是顾氏的大股东。
因此他有些理所当然地觉得,阮姝是不会不管自己父亲身前的心血的。于是他低沉了声音,故作忧愁的开口:“阮姝啊,你知不知道顾氏最近的情势?”
阮姝看着他,眼色有点冷:“舅舅觉不觉得,在我母亲灵前说这些,有些不妥?”
不愧是在宋霁身边养着的女孩,生气的时候,眉眼之间的薄怒,竟有那么三分像宋霁。这一刻,她似乎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孩了,而是多了一些冷锐。
顾风有那么一下子怵了,但很快又觉得自己是杯弓蛇影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在你母亲灵前说这些啊。阮姝呀,你看你也拿回顾氏的股份了,现在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阮姝心头有一点火,慢慢地烧起来。虽然开口还是软软的声音,但是语气却是很重:“谁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舅舅,你要是有什么事,你不妨去和宋霁说。”
顾风被这么说,也下不来台,冷笑了一声,道:“不愧是嫁进了豪门,脾气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