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眉眼之间的寒意越来越重,劈手拿过小植手上的消毒药水,往阮姝的膝盖处倾倒。刹那间的剧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单手抱着她,给她上药膏,裹纱布,动作行云流水,算得上小心。
“阮姝,我对你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了。”他放柔了语气,捏着她惨白的脸,语气森森:“你非要惹我生气是吗?”
他抱着她往楼上走,越到后来,脚步愈发缓慢。最后他在转角处停下,低眉浅笑:“你还记得你来我身边的第一天吗?”
那是阮姝16岁的暑假,她被父亲要求来到宋霁身边。18岁的宋霁,站在一众管家佣人中间,黑色的燕尾服,玉制的面容,嘴角是浅淡的笑意,他说:“阮姝,欢迎你。”声色优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
“你都不知道,我为了那一天,精心策划了多久。”他罕见地笑了,语气轻快:“你在我身边的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阮姝看着他,眼底又涩又痛,可心,却冷了。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这样的算计着她。
如果一开始,父亲便是被迫让她去宋霁身边,那么逼婚的行为便可以理解了。她心底有些许涩然:“为什么告诉我?”
“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他看着阮姝膝盖上的纱布,轻声开口:“刚才不是故意弄痛你的,你伤口上有脏东西,不大量用药水冲洗的话会感染。”
他的话题转折太过生硬,阮姝一时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今天你跑出去了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我没想到你会受伤,这件事,是我意料之外的。”他说到后面,抱着阮姝的手紧了紧,语气沙哑,:“你哭得那么伤心,我……”
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温言道:“婉婉,原谅我,好吗?”
他太善于捕捉人心,也太知道阮姝的性子。一顿棒子一块糖,好言相劝和威慑之间拿捏准确,运用娴熟。几乎每次,阮姝都会妥协原谅。
宋霁与阮姝之间的感情,如果将它单纯称之为爱情,似乎不足已概论。阮姝对宋霁,从来就是又爱又怕,她惯于退让,而他,从来都是步步紧逼。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事,牵扯了苏集木和自己的父亲,甚至连她自己都是他计量的对象之一。
“宋霁,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连我们之间的感情你都计算的清清楚楚。可我很笨,我害怕这样的你。”她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心平气和地开口:“我们之间的每一步,你都算计得好好的,宋霁,可我不愿意被算计。”
她攥住他的衣角,试图说服他:“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那你告诉我,阮姝,我该怎么做?”
“和我父亲提亲,放了……苏集木。”
他嘴角的浅笑一点一点的敛去,墨色的眼眸,不看清神色。他抱着她举步往楼上走,不发一言。
门被落锁的那一刻,阮姝才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你做什么?”
“阮姝,当你接下那个电话以后,很多事就没办法收住了。”他动作温柔地将她安置在床上,秋水寒星的眼,颜色淡漠:“我告诉了你一切,我想,与其让别人告诉你,还不如我自己说给你听。”
“可是呀,你回应我的是,你说你不愿被算计。”他用手摩挲着阮姝的发尾,阮姝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栗。
“你不知道,能被一个人算计一辈子,是多幸福的事。”他叹息,“我多爱你,巴不得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我晚上还有一个视频会议,你乖一点,自己先睡。”他缓缓站起,脱下淌满消毒药水的外套,从衣橱里重新拿了一件西装。
“宋霁,你威胁我爸爸,让他将我送到你身边,我可以不怪你。”她看着他的背影,试图站起,可膝盖上的伤口剧痛,根本无法直立。“只要你把苏集木送回a市,好吗?我保证,我会和你订婚,我不会嫁给他,你信我。”
“很可惜,我不信。”宋霁换了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这个颜色衬得他愈发冷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转过身看向阮姝:“你知道刚才我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如果我不跟紧你,你胆子那幺小,天黑了肯定会害怕。阮姝,你为了苏集木,义无反顾的往树林里走,可我在你身后,生怕你会不小心出了意外。”他走向门边,修长的手指搭在门上:“他在你心里分量太重,我怎么可能把他送回a市,让他接着和我叫板?”
阮姝想说,她不单单是为了苏集木。她担心家人,也怪他骗她。可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走了出去。
宋霁坐在书房,眉眼一片晦暗,周身散发着暴戾的味道。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阮姝关起来,似乎只要这样,就一劳永逸了。她永远都会在他的身边,不会乱跑,不会受伤,不会为了别的男人和他争执不休。
电话此时响起,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他又恢复了温淡平和的样子。
“爸。”
“你把苏集木关起来做什么?你是锦舟的总裁,不是悍匪!”宋珏显然气得不轻,几乎风度尽失。
“我已经和苏居北的夫人赵嫦合作,以锦舟为后盾,让她的儿子苏席靖坐上霆屹总裁的位置。”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反应,继续道:“作为交换,锦舟可以得到赵嫦手上百分之六的霆屹的股份。”
宋珏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你说得好听,你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那个小丫头吧?”
“是。”
回答过于干脆,精明如宋珏也有一瞬的哑然。“……下手注意分寸,事成以后,马上把苏集木放了。”
“我知道。”他挂断电话,然后又处理了堆积一天的文件。一切结束,已经是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