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看着窗外,夜色流淌如水,掩盖了一切,可是同样,也暗示着一切即将昭然若揭。
很久,阮姝平复了情绪,洗漱好,往楼下走去。
宋霁从厨房里端出一屉蒸饺,见到她,微微笑了,语调轻柔:“婉婉,先吃个早饭。”
他这样的平静,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叫人看不透,叫人无所适从。
阮姝看着他,有一种极端复杂的情绪,一点一点地窜上心头。其实至少,他应该向她道个歉的,不是吗?
阮姝走向餐桌,桌上有一屉蒸饺,还有一整碗的清粥。
她坐下,看着面前的早餐,先是一言不发地吃完了,然后才轻声开口:“宋霁,我要出去。”
宋霁淡淡地笑了,他唤她名,近似呢喃:“婉婉,不用去了。”
手突然失力,这样的一句话,信息太复杂。筷子从手上掉落,扣在桌上,清脆的声响。
阮姝用一种极度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着问他:“为什么......不用去了。”
时间还很早,晨光熹微,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刚刚染上了微光,温暖得叫人怅然。
宋霁看着她,眼中是不易觉察的温柔,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姿态温柔,半晌,轻轻说:“苏集木,已经离开了。”
离开?什么离开?
阮姝浑身像是过电一般,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快,桌上的半碗清粥被打翻,不偏不倚地泼在宋霁的身上。
阮姝未觉,她只是看了宋霁一眼,那眼中有太多的深意,复杂到了极点。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随着话语,打在餐桌的平面上:“宋霁,你现在高兴了,是吗?”
死寂。
宋霁的面色陡然阴沉,话语是从齿缝中溢出,森寒却又透着几分绝望的意味:“你现在是觉得我害死了他?是吗?”
“阮姝,能做的我都做了,能退的,我又有哪里不曾退让?”他冷笑,抬手扣着阮姝的肩胛,有些不受控制地用力。下一刻,他松开,往后退了一步。
他冷眼看着阮姝,尽管一身的粥渍,可依旧姿态矜贵。他启唇,声音淡如雾,在一瞬间敛去了所有的戾气:“走,你现在就走,不要再回来。”
阮姝忍住眼底将要掉落的泪水,转身小跑离开。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她听见一阵物体摔落在地的声音。
阮姝微微顿住脚步,终究还是抿着唇,没有回头。
她看不到,所以不知道,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宋霁的眼神有多危险,多偏执......
阮姝到达医院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唐糖和苏席靖。
唐糖率先开口,打了招呼:“阮姝。”
阮姝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想往里面走。
也许是她的状态看起来太不对了,苏席靖叫住她,面无表情道:“宋霁呢?他让你一个人过来?”
阮姝勉强笑了笑,她看着苏席靖,声音轻轻的,像是缓缓飘落的羽毛,没有依凭:“我刚刚忘记问了,集木他......在哪个病房?”
唐糖红了眼,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悲伤又涌了上来:“阮姝,他已经离开了。”
阮姝摇了摇头,近乎呢喃:“不会的......不会的......”
她说完,往医院里跑去,那般的急切。
而唐糖这么多天高度疲惫,实在是没有力气叫住她。她靠在苏席靖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阮姝是医院的常客,身份又是这样的显赫。宋霁爱妻,不是什么秘密。
一路上,都有人向她打招呼,恭敬而客气。
“宋夫人好。”
“宋夫人。”
“......”
阮姝什么都听不见,她没有什么目的地跑着,终于在一个角落,被傅景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臂。
阮姝错愕地看着他,回过神,便是慌张:“苏集木呢?他在哪里?”
素来有礼,风度翩翩的傅医生,面色微沉地看着她:“阮姝,苏集木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你懂吗?”他刻意用力重复,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阮姝的耳膜。
她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气,沿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傅景彦看着她,怒意一点点地窜上心头:“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宋霁那样的手段,倘若有心将苏集木置于死地,不要说区区一个烨宸集团,哪怕是加上霆屹,也不可能保住他。”
“从头到尾,宋霁都没想过害他。他只是希望苏集木离你远一些,有错吗?不管你是怎么衡量苏集木在你心中的位置的,在宋霁的眼中,他只是你的前未婚夫,是你抛下他去选择接受的男人。”
傅景彦蹲下身,平视着阮姝:“没有一个男人能不介意。如果换作是我,我会叫他身败名裂,从此以后,再没有机会和你说半句话。我们这样家族出身的人,能够容许他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很仁慈了。”
阮姝抱着自己的膝盖,微微低着头,肩膀在发抖。她从来不知道,傅景彦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冷漠而刁钻。终究是宋霁的哥哥,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阴沉狠辣的心思。
“你一直在怪他,他又做错了什么?阮姝,按照宋霁那样的性格,今天能把你一个人放到这里,我几乎可以想象,你究竟伤害他到了怎样的程度。”傅景彦试图缓和自己的语调,几次都是未果。
“他从来都不是擅长解释的人,而你从一开始便先入为主,认为他和苏集木的事脱不了干系。”
他止不住冷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知道人一旦不存于世,就会在所有人心里变成白月光。你会缅怀,想念,只记得他的好。可是你要知道,最爱你的人,对你好的人,到底是谁。”
阮姝抬起头看他,脸上都是泪水,哭得那样狼狈。她张嘴,却是无从说起。
“阮姝,你现在不过就是仗着,宋霁爱你。”